开门、推门而入,直到走至周济身前,这周济都未有挪动过一下身子,更论睁眼。他这般作态,便仿佛是他真的正在酣睡一般。但见周济不予理会,纪寒亦是向他开门见山的说道:“周济,你也别装睡,我也不与你绕弯子,咱两都直接一些,今日我来,是想向你打听一件事情。”
许是纪寒说的当真开门见山,又许是听到了一个令他熟悉的声音,总之无论是何原因,当纪寒向他说出此话后,周济已是豁然睁开双眸仰头看向纪寒。这一看,周济亦是用一种诧异乃至愤怒的语气向纪寒说道:“是你?你怎么在这里?”
“哦?周大人认得我?”
但听周济所问,又见周济眼中怒色,纪寒亦是向他疑惑问道。“哼!你便是化成灰我也认得。”
在向纪寒说此话时,周济已是缓缓自榻上起身。一间石室,两个你认得我我不认得你的熟人,就这般彼此互相看着彼此。一个眼中尽是疑惑,一个眼中尽是憎恶。这周济曾乃儋州巡抚,而他亦自小在儋州长大,只是纪寒于之前的记忆都随着这副身子三年多前的一次溺水而记忆全无。所以,纪寒根本就无从自记忆中得知他在儋州生活时的过往。无从得知曾经,便也无从知晓他在儋州生活时是否与这位前儋州巡抚打过交道。“你恨我?”
眸中疑惑不负,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凝重,在周济对他的紧盯下,纪寒突然向他问道。“哼!纪寒,难道我不该恨你吗?”
“哦?你说来听听,我都做了些什么让你憎恨的事?”
寻了一把椅子坐下,纪寒亦是翘起二郎腿、做好整以暇状。“你逼死我的恩师,你说,我该不该恨你?”
迎着纪寒那一双黑若点漆的眸子,周济亦是用一种咬牙切齿的语气向纪寒问道。“哦?周大人可说的是许瀚?在人情世故上,许瀚是你恩师,我亲手办了许瀚,你确实该恨我,这个本就无可厚非。你该恨我,恨的没错。”
向周济说完此话,不等周济言语,纪寒亦是再次向他问道:“还有呢?今日我便索性让你一次说个够,毕竟等我出了这扇石门,你若再想当面恨我,恐怕是再没这个机会了,所以,我把机会给你了,你可要好好的把握。”
“你——”但听纪寒所说,周济亦是向纪寒怒声大喝。这攻心之语实属无奈,也唯有如此,纪寒才能不着痕迹的让这周济讲出他在儋州时与他的恩怨。如今看来,他的这番攻心之语已经起了作用,因为周济看他的目光更加憎恨了。“纪寒,你如此嚣张,难道你能嚣张一辈子吗?”
“呵!周大人,我纪寒是否能嚣张一辈子,你又看不到,也不知你为我瞎操的什么心。”
“你——你这个不纲之徒,你早晚有一天会遭到报应的。”
周济是个文人,那些粗坯之语他是无论如何也骂不出口,便是这一句诅咒纪寒的话,也是他所能说出最脏的骂语。“哎!我说周大人,您能不能说些实际点的东西,若是报应有用的话,那要律法作何?您还是骂我一些让你解气的话吧。”
但见纪寒如此厚颜无耻,周济亦是忽而长叹一气。人说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他周济与这个儋州城里的纨绔已经有四年未见了。这前三年里,这纪寒便如人间蒸发了一般不见踪迹,而在这短短的一年多内,这纪寒便如一颗耀眼的星辰般绽放出了万丈光彩。起初他还不信,那个在皇城屡立奇功的纪寒便是那个纨绔,可是在他多番的打听下,他才终于接受了此纪寒乃彼纪寒的事实。这个儋纨绔子竟然入赘了宁将军府,成了宁将军府的姑爷。当得知此讯后的周济,当真是不知该哭还是该笑。他乃一方巡抚,能与一个纨绔有多大过节?他之所以憎恨纪寒,一方面是因为他的恩师,令一方面是因为一人。想到那人,周济亦再次发出一声长叹。如今他深陷囹圄,这一生都将被困于这石室中。恩师已逝,斯人已逝!想到此处,周济眸中的恨意忽而消散。看着周济眸中已然消散的恨意,纪寒心中亦是微微一愕。难道说这家伙看破了我的伎俩?这不能够啊!便在纪寒心中正思付着是否被周济看穿了他的伎俩时,周济亦是忽而用一种平缓的语气向纪寒说道:“你如今鲜衣怒马、一时无两,倘若你还存有良心,便去卢家赎回你纪家的祖宅吧。”
忽而听得周济此话,纪寒亦是满目错愕。于满目错愕中,亦是忽而收起翘腿,自椅上起身。但见纪寒忽而起身,周济亦是低垂着双眸继续向纪寒说道:“人不能忘祖,你纪家的祖宅承载了你纪家祖辈的汗水,当年你便卖祖宅、出走儋州,这一走便是三年。而我也在儋州整整等了你三年,三年过去,你一鸣惊人,本以为你会回来重新光耀你纪家门楣,可是,你终究还是没有回来。”
这番言语、这番语气,根本就不像对纪寒身怀大仇,而像是一位长辈于一名晚辈的失望,失望透顶的失望。无论这周济与他究竟有着怎样的关系,只论周济对他的这番言语,纪寒都必须要对这位曾经的儋州巡抚心怀感激。因为今日若非周济提醒,他或许在很长的一段时间内都不会想起儋州纪家祖宅的事情。没错,纪寒忘了儋州纪家祖宅一事,这个并没有什么不好承认的。但见纪寒目露惭愧,周济亦是用一种平缓的语气继续向纪寒说道:“你方才说,你来找我打听一事?何事?”
听得周济所问,纪寒亦是压下心中的愧疚向周济问道:“周大人,晚辈此次来寻周大人是想向您打听一起陈年旧案。”
于周济的称呼变了,语气上亦是带着尊敬。对于纪寒这种突然的转变,周济亦是稍感欣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