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很快,郭瑞找到了目标。“小人令狐坡,参见郭将军!”
令狐坡连忙从后面人群中站出来,左脚上前跨出大步,右膝下脆,低头抱拳行军中跪拜礼。虽然在将军府住了差不多一个月,可从未见过郭瑞的面,现如今也是首次见到。情急之下,他没有慌乱,而是很恭敬地行施军中跪拜礼,以示敬重。瞧着面前这个年轻人,浑身血污,身上衣衫更是破烂不堪,但英气逼人。郭瑞内心犹如五味杂陈,表情难以捉摸。六年前,长兄郭忠全家在雁门关外遇害,他很伤心。大半年前,侄女秀娘失而复得,他兴奋的一夜未睡,连夜写好家信,让军中驿使六百里加急,呈送远在数千里之外的京都长安,报于家父郭骧。家父郭骧同样也是六百里加急,给他一封回信,信中内容却大出他的意料。信中只强调一件事,就是秀娘被猎户所救,在石窑村定居五年,被指定为童养媳等一系列消息,要严格封锁,不准外传。关联人和主要知情人,要封口。郭瑞接到家父密信,有些懵逼和犯难。他心里明白,家父所说的封口,实际就是灭口。石窑村百户人家,合计五六百张嘴,如何灭?而知道秀娘姓郭,是当代秦国公,大司马郭骧之孙女,只有韩氏父子俩。韩氏父子,当然不能随便就能灭口,韩府长子韩明仲现为并州兵马副将。韩明达是自己亲信,他自然明白此事不可外泄之利害关系。情急之下,郭瑞找来师爷杜仲介和韩明达商议,家父的旨意如何落实。郭明达第一时间叮嘱家父韩三,此事决不能外传,让村里人不再提起秀娘。不久,令狐坡因官锭被衙门抓走,秀娘跟随而去,在外地服劳役的消息,在石窑村里不胫而走。剩下一个最棘手的问题,那就是令狐坡本尊,该如何处置?可令狐坡不是普通人士,否则,这事就太简单了。第一关是郭秀娘。在她眼里,令狐坡俨然就是自己的未来夫君,当初生父临死前与养父定的。她十分关注他的健康与仕途,一切非正常死亡,都会引起她的怀疑。第二关是令狐坡个人武功超群,山上狼群,突厥武士都奈何不了他,常用暗杀方法成不了。一旦失手,还会引起他的警觉,把事件扩大化。最终,大家觉得把他投入边军中,从新卒营开始,顺其自然,让他九死一生去赌命运。在边军里有一点好,就算他不死,按正常功勋当上了将军,没有皇上诏书,他也永远进不了京都,见不到秀娘。就这样,大戏从此拉开了序幕。郭秀娘奉祖父之命,返回京都长安,令狐坡从军,临行前被告之,荣立军功,便可进京见到秀娘。大半年过去了,一切按步就班地进行中。昨晚,郭瑞听得部率罗成艺面呈,关于云海山收复战报,其中有一个人名,让他大吃一惊。这个人就是令狐坡。他从正面战场脱走,竟攀上悬崖,帮助盘云突袭队取得了最终成功。而且罗成艺上报的头功,居然给了令狐坡。具体的立功过程,听得让人匪夷所思,简直就是个天才,嗅觉和敏锐性超乎常人,是个了不得的人才。郭瑞有些两难,他决定,清早从马邑城飞驰而来,明面上是会见并宴请战役的有功人士。当然,暗中是为了见见令狐坡,也好决定是奖,还是惩罚。现在人是见着了,果然不同凡响。作为一名年轻将领,又是豪门子弟,野心勃勃的郭瑞,当然懂得人才的重要性。自己将来要成就一番伟业,身边各种人才很重要,尤其是有勇有谋的武将。令狐坡完全符合有勇有谋这四个字,他同样还是位福将,只可惜出身寒门,阴差阳错地惹上了郭氏家族的逆鳞。“罗部率,下午请功宴,让他也参加,你在这里,我到山上别处看一下。”
郭瑞说完,转身别离开山洞。他的决心是留下此人。若以临阵脱逃罪处死令狐坡,会引得所有人的怨怒,官兵不服,不利于当前形势。“是!郭将军走好。”
罗成艺立正捶胸,目送郭瑞和韩明达等人离开。“令狐坡,请起来吧。”
罗成艺大声道。是啊,这一幕把在场的所有人都搞懵了。令狐坡对郭瑞行军中跪拜礼,将军却视而不见,不予理睬,并且转身离开。明面上是对这位新卒的不满。大家也能猜到,当然是与令狐坡擅自离开新卒队伍有关。按律,此行为可以临阵脱逃罪论处。金叔宝等人,不禁为令狐坡的结局,有些担扰起来。令狐坡同样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一团雾水。他自然不清楚郭府为他的存在,是动了一番脑筋的,更不明白郭瑞内心的惴惴不安与矛盾。但将军离开前,又特意叮嘱,让令狐坡参加下午的请功宴,意思也是非常明确,他属于有功人员。功过相抵,看来功还是冒了点尖。郭瑞将军模棱两可的作派,不知其葫芦里装的是什么药?“令狐坡什长,徐世昌伍长听令。”
罗成艺忽地大声喊道。令狐坡和徐世昌俩人,还沉浸在刚才一幕中不能自拔,当然懵逼了。这明明像是在叫他们俩,但就是不敢响应。还是身旁的金叔宝反应快,他深知老长官的行事风格,随即用手肘拐了令狐坡一下,小声道:“罗部率在叫你们俩呢…快…”“…到…”令狐坡赶紧挺身抬头,右手锤胸。徐世昌随后如法炮制。“本率命尔等立马清洗掉身上的血迹,换上新军服,参加午后在城堡里的酒宴。”
“遵命…”令狐坡和徐世昌齐声回答道。随行的后勤官吏,立马呈上四套崭新的黑色夏装军服,放在地铺上。很明显,每人二套。“哎呀,恭喜二位兄弟,还晋升为什长伍长了。”
“这太好了,以后咱兄弟几个可经常在一起了。”
“……”众人上前祝贺,陪同着俩人外出清洗去了。罗成艺挥手让其他人离开,洞里只留下他与金叔宝。显然,他得与金叔宝单独谈谈心,交换一下意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