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怀正抻着脖子看热闹,闻声啊一下,懵头懵脑地回头看主子,半晌才反应过来,笑盈盈地唉一声。 “小的明白,只要郡王妃高兴就好。”
傅九衢扫他一眼,转身就走,“回衙门。”
孙怀纳闷,跟上去,“九爷刚来怎么就要走?”
傅九衢瞪他一眼,“一群妇人在此,爷去像什么话?”
孙怀嘿嘿发笑,“依小的看,娘子跟这几位夫人倒是相处欢喜。他们又都带了自家孩子,跟二公子三姑娘也可以玩到一处……” 傅九衢也是这么想的。 当然,他更明白辛夷愿意跟这群人结交的原因,是因为她们的夫君都是为他做事的,不然也未必肯放下身段来。 但是他受不了孙怀絮絮叨叨。 “赶紧闭嘴!”
·· 夫人们告辞离开的时候,辛夷让湘灵为每个人都备了一份礼。香料、脂膏,对她来说都是举手之劳,算是礼尚往来了。 这些夫人的夫婿刚刚擢升,还没有染上官家太太的习性,跑到郡王家里来又吃又喝,末了还带东西走,一个个很是不敢。 辛夷又再三相赠,还让三小只给他们的孩子送了小礼物,请他们往后常来玩耍,几位夫人这才放下心,明白郡王妃是真的没有架子,盛情邀请也是诚心诚意。 晚上,湘灵炖了西红柿牛腩汤,待傅九衢从衙门回来,刚刚出锅,老远就闻到香味儿。 广陵郡王虽是皇族亲贵,可是跟辛夷在一起以前,他从来没有食用过那么多稀奇古怪的美食。 西红柿便是其中之一。炖牛腩、炖排骨、炒鸡蛋,十一换着法子地让湘灵做,傅九衢便是换着花样地尝鲜,独爱这一口美味。 “回来得正好。”
辛夷看到他,便笑吟吟地迎上去,接过他的披风,将人推去石槽洗手。 “算你有口福,这一批西红柿吃了,今年可就没有了。”
傅九衢笑道:“那我可得多吃点。”
辛夷没有想到区区几个西红柿就能征服广陵郡王的胃,将帕子递给他擦手,眉开眼笑。 “到明年,我让人把后院全开垦出来种玉米辣椒西红柿,再改善一下土壤,盖一个大温室,咱们争取多吃些时日。”
傅九衢目光贪恋般看着她。 “十一的奇思妙想,总让本王惊艳。”
辛夷嗔怪一瞪,将人拉到桌边按坐下来。 “别惊艳了,多吃几口就当回报我。刘伯都在我面前说好几次了,郡王瘦啊,郡王瘦了啊,郡王为何这么瘦啊……可心疼死了,好像我弱待了你似的。”
傅九衢笑了笑,脸上有刹那的黯然。 辛夷敏感地捕捉到了,“怎么了?梁仪说什么了吗?”
傅九衢抬头看她,尚未回答,丫头们便过来传菜。他收回话头,待菜上齐,把下人都屏退下去,这才亲手为辛夷盛汤布菜。 “十一,你以前可曾怀疑过你所处的空间、你所经历的人生,不是真实的?”
辛夷摇摇头。 至少穿越前她从未怀疑。 傅九衢道:“你的世界,我的世界,又何尝不是一样?人们睁开眼忙忙碌碌,闭上眼想着功名利禄,却不知浮生一梦,本就虚无……” 辛夷笑吟吟道:“九哥看破人生的一天。看来这次遇到的事情非同小可……” 傅九衢姿态僵硬地放下筷子,盯住她说。 “这世上不仅没有我,连我的亲爹都是假的。”
“啊?!”
辛夷惊讶得合不拢嘴。 “这是什么情况?你说清楚。”
傅九衢见她神色大变,将一片牛腩夹起来放在她的碗里,把梁仪的禀报和刘福来的忏悔娓娓道来。 辛夷很是不可思议。 “以前我和傅二代就这个问题讨论过,角色虽然因系统程序而来,但一旦运转,便会受七情六欲、选择方向的影响,渐渐成为一个有独立思维的虚拟人物。换言之,这个空间的逻辑是真实且合理的,有你存在,就必定会生成你的父亲,你的父亲也就一定会有父亲,那个傅家不会凭空而来,更不会凭空消失……” 傅九衢没有说话。 一双黝黑的眼看着他,陷入了沉思。 辛夷恍然回神,觉得提及傅二代有点不好。 于是微笑着换了话题:“我更倾向于有人从中作怪,在户籍和推举上动了手脚。”
傅九衢突然将手伸过桌面,握住她的手。 “你是不是常常想他?”
辛夷:“没有,就是提到这个才想起……” 傅九衢:“他比我好。”
辛夷:…… 完了。大醋王的老陈醋又打翻了。 她双手覆在男人的手背上,无奈地笑叹着,正准备解释,傅九衢已然松开了眉头。 “我开始喜欢他了。”
辛夷目露惊愕,“啊?”
傅九衢道:“一个无所不能的奇人。可惜,无法一较高下。”
辛夷清了清嗓子,抽回手拍他。 “有美酒佳肴,有案情故事,你还有兴趣想那些,来,多吃点,好生补补。”
傅九衢将人一把揽过来,在那朱唇秀色上偷了个香,见她双颊嫣红,抚着小脸瞪他,这才恢复回气定神闲的模样。 “娘子比西红柿好吃。”
“……” 一顿饭,两人吃得津津有味,因为有傅九衢喜欢的西红柿,他甚至多添了一碗饭。大抵是吃得太饱,饭后拖着辛夷的手去园子里溜达了两圈,又夫妻恩爱地说会儿私房话,这才回房就寝。 秋高气爽的天气,正是相拥而眠的好时候。 傅九衢将人搂在怀里,吻了吻便阖上眼,难得的老实。辛夷偷偷一笑,在他怀里找了个舒服的姿势便睡下了。 半夜里秋雨绵绵,她稀里糊涂被男人裹住腰身吵醒,睁开眼便看到一张近在咫尺的俊脸。 好家伙! 辛夷打个哈欠推他。 “你不干人事吗?大半夜的,闹什么……” 傅九衢搂住她往自己身边挪了挪,“不闹你。我就是做了个噩梦……” “什么噩梦?”
男人凑过来亲她。 “我吓坏了,十一……” 他嗓子里有一种令人心疼的紧绷,像深秋时节落在荒原的黄叶,孤寂、落寞,紧紧锁住辛夷的心脏,以至于她没能第一时间推开他,而是任由他火热的气息铺天盖地地袭来。 “九哥!”
辛夷喘急地推他肩膀,“你没服药。”
傅九衢含糊地道:“不怕……” 辛夷一把钳制住他,凭着大力将他的脑袋扳起来面对自己,“你当然不怕,有孕了生孩子的又不是你。哼,不服避子汤就不要碰我。渣男!”
傅九衢:…… 他黑亮的双眼无辜地看着辛夷。 “我是说。不要怕,我不做……” 辛夷一怔,笑出声来,想着他平白担了渣男的名声,又将人搂过来亲一口,哄两声。 正是你侬我侬,一阵急促的拍门声便响了起来。 深秋雨夜,四下寂静,骤然而响的敲门声惊住了二人。 傅九衢松开辛夷,不紧不慢地披衣下床,走到外间门口,沉声问: “谁?”
门外是程苍的声音,有些急切。 “郡王,是我。”
“发生何事?”
程苍稳住呼吸,沉声道:“有一批转运司送往扬州行营的粮草和军需在漕河上遭遇水匪伏击,同知转运使当场毙命,二十余名随船转运兵伤亡惨重……” 什么? 辛夷腾地从床上坐起。 便听傅九衢道:“带上人马,我换身衣服便走……” “郡王。”
程苍制止了他,轻声道:“水匪也伤的伤,死的死。正巧钦差大人途经漕河,已然将人擒拿,押到扬州。只是水匪恼羞成怒,纵火烧船,粮草军需所剩无几。”
傅九衢问:“钦差何人?”
程苍略微停顿,“曹翊,曹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