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真切地觉得死神离她这么近。她意识到,何干——她唯一的亲人也要离她而去了。当何干被人推进手术室的时候,这种生离死别的痛苦尤其剧烈。她失控了,一直以来坚强的伪装通通消失了。摘掉面具,她只不过是普普通通的女孩,她也会脆弱、会胆小、会害怕死亡。因此,她做出了平常绝对不会有的举动,靠在这个男人的身上,在他面前流泪,甚至是因为害怕而周身发抖。可是现在,她回过神了,便把刚刚掉落的面具又戴回了脸上。她端端正正地坐在长椅上,盯着手术室紧闭地大门,目光冷静。男人看了看女人故作坚强的侧脸,眼里流露出不忍、心疼的目光。手术室的门终于打开了。穿着白大褂的主治医师最先出来。林七巧像是看见猎物的恶狼,猛地窜过去,准确无误地抓住医生的小臂,急切地问:“医生,何干怎么样?”
主治医师疲惫地摘下口罩,连续3个小时的手术耗去了大半精力,额头上身上出了好几层的汗,说:“手术很成功,总算救回来了。”
“谢谢您,谢谢您!”
一听到何干没事了,林七巧几乎要哭了出来。何干躺在病床上被护士推了出来。林七巧眼泪吧嗒吧嗒地就要追上去,哭着扒着病床,“何姨,你还好吗?”
“病人刚刚做完手术,现在需要休息。林小姐,您现在还不能过去。”
护士伸手把林七巧挡住,面色凝重地说。“我不说话,就呆在旁边看看也不行吗?”
护士的眉毛皱了皱。一直坐在不远处的男人走了过来,把她拽回了座位上。“你现在太激动了,这样过去只能让情况更糟。”
林七巧默默地点了点头。好几滴泪珠沿着鼻梁缓缓而下。她何尝不知道自己失控了,可是一看到何干那张灰白的脸,她就害怕极了,她想听到她说话,或者张张嘴就好,她只想确定她的何干还活着,仅此而已。“杜总,原来您在这呢!我找您好半天,小雪醒了,哭着找您呢!”
一个穿着西装的年轻人小跑过来,喘着粗气,对男人说道。男人抬头看看面前的助理,又看了看情绪刚刚稳定下来的林七巧,眉毛一蹙。林七巧的手指上捏着一张纸巾,眼泪已经被擦干,勉强扯出一丝微笑,说:“我没事了,谢谢你!”
轻轻拍了拍她的后背,仿佛是安慰她凡事要坚强。他站起身来跟追过来的年轻人走了。“那个人的门路我也不清楚,只知道很多人赶着巴结他……总之是个厉害的人物。”
看着他越走越远的背影,林七巧的心里放磁带似的一遍遍重复小丽莎说过的话。她突然有些后悔,她连这个人的名字都不知道,应该要他一个联系方式的。江邵甫遇到的困难,也许这个人能够帮他渡过难关呢。想到这里,林七巧从座椅上站起身来,一路快跑,追到拐角处,那个男人的踪影半点都找不到了。她失魂落魄地坐回去,记起那个年轻对他说的话——“小雪醒了,哭着找您呢!”
那个小雪是谁?他的妻子?女朋友?一听到这个名字,他就这样急着走了。一定是对他很重要的人。想到这里,林七巧的心里一阵空落落的。“小雪什么时候醒的?”
男人站在VIP病房外,压低声音问道。“一个多小时前,一醒就哭着找您。好不容易才又哄着睡着了。”
护士小心翼翼地回答。“怎么不给我打电话?”
男人的眉骨皱起。“杜总,您把手机落到病房了。”
一旁的男助理小声解释道。被称作杜总的男人一摸口袋,果然其中空空。“好了,你们也辛苦了,休息一会吧,我陪小雪呆一会。”
男人轻轻地推开病房门,走了进去。门外的护士和助理暗暗对视,长出了一口气。男人坐到病床前,把女孩的手紧紧包在自己掌内,目光慈爱地看着她的睡颜。小姑娘在睡觉前一直哭着找爸爸,即使是睡着了眉毛还是皱着的,眼角依稀挂着未干的泪珠。男人的嘴向前一凑,吻了吻女孩细嫩的小手。他伸出一只手,动作轻缓,耐心地拨开女孩额前的碎发。何干被推进病房的时候,林七巧的眼泪一直就没有停下。她的泪是无声的。跟他的小雪一样。小雪每次犯病的时候,都是忍着不让自己哭出声来。他好多次抱着她,说:“小雪,你要是难受的话,就哭出来,不用忍着。”
小雪总是乖巧地摇摇头,瞪着黑珍珠一样的眼睛看着他,说:“爸爸,大声哭就不是好孩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