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眼看到古乔就想到了江邵甫,光洁的镜子里映出两张截然不同的脸,古乔热烈蓬勃如同一朵火红的木棉花,而她自己美则美,却透着压抑和深重的自卑感。那个时候,她不合时宜地想,这样两个不同的女人,江邵甫会喜欢哪一个?林七巧的头疼得厉害。她猛地起身,摸黑打开床边的抽屉,动作熟练地找出里面的安眠药。轻轻一倒,手心里躺着两颗白色的小药片。没有用白水送服,她直接生咽了下去。药效渐渐发生作用。她已经无法思考,也无法感觉,感到身体一点一点变得迟钝。那个时候,她只有一个想法,只要江邵甫不亲自说他不再爱她,她就不会放手。父亲、母亲,原谅我吧!在混沌的梦中,她跪在地上,一遍遍祈求宽恕。……第二天。林七巧睁开眼睛,发现床边空荡荡的。江邵甫没有回来。她不敢去想,像失了魂魄一般,林七巧从床上起来,目光恍惚,匆匆冲了一个冷水澡。每当心情阴郁的时候,她都忍不住给自己狠狠地刺上一针。可是她不能,自从被江邵甫撞见那一幕以后,林七巧就改用这种方式发泄。用宽大的头巾将湿发包起来,林七巧坐在窗口的一只椅子上,用一只胳膊支着混沌的头,向灰蒙蒙的窗外望去。她看见了院子里的秋千架,光秃秃的树干,还有苗圃里未消散的白雪。一切都是那么清冷、阴沉、灰暗。突然,门口出现了一抹移动的人影。她的心立刻提了起来。那人影越走越近。林七巧没有像往常那样飞奔过去打开门,而是突然软弱无力地靠在椅背上,眼睛垂到一边。那个人,是古乔。门铃响了三遍,林七巧终于拖起疲乏的身体,开了门。两个人坐在平静的客厅里静默不语。林七巧冷眼看着对面细眉红唇的古乔。她一进门就脱掉了灰色格子的毛呢大衣,露出了凸显身段的正红小洋裙,小V的衣领下长颈直立。林七巧不由得眯起眼睛,目光灼灼地射向对面白皙的细脖。她几乎可以感到愤怒翻滚,犹如一锅滚沸的水。古乔坐在对面的沙发上,翘起一只细白的小腿,对着林七巧直视的目光,故意露出脖子一侧。保养得宜的瓷肌上,一枚红色的吻痕格外醒目。“古小姐,你找我有什么事情吗?”
林七巧不停地哆嗦,笑容僵硬。古乔歪头,一边搅弄着自己的发梢,淡淡地说:“好久不见了,来看看你。”
林七巧不禁冷笑出声,“看我?”
放下小腿,向前倾身,古乔端详着桌子上的相框,用手指轻柔抚摸相片上的笑脸。相框里面,是林七巧和江邵甫的合影。咣当一声,相框被倒扣在桌子上。古乔的眼睛骤然变冷,冷酷的目光逼向林七巧。“昨天我跟邵甫在一起。”
她开门见山。古乔本来就不是拐弯抹角的性格,她想要什么,向来都是直取直拿,而不屑于口是心非。她这般行事,归根到底还是因为有底气。古家的独生女,是不需要像范蓁蓁那般的,忍了五年,费劲心机,才最终嫁给了心上人。林七巧仰头靠在椅背上,怔怔地看着雪白的天花板。藏在衣料下的手,不断地收紧,握拳。古乔似乎早就料到了她有这般反应,不等她回答,继续有条不紊地说:“不过,你大可放心。在他还是你的男人之前,我是不会跟他发生关系的。毕竟你们都到了谈婚论嫁的地步,我在不知羞耻地挤进来,那不就成了小三了。我古乔是不会做这种事的……”林七巧噌地一下子站起来打断了对面的侃侃而谈,她受不了古乔这般炫耀自大的语气,眼睛几乎要喷出火来,削瘦的身子不停地发抖。她感到自己的身体里有一团火热越来越烈,在焚毁古乔之前,她自己就先被吞噬了。古乔愣了愣,很亏又恢复了笑容,明知故问:“怎么了?这么生气?”
感到林七巧的目光落在脖颈上某处,古乔轻轻一笑,手扶在那里,劝慰她,“逢场作戏而已,你以后是要做江太太的,这种事情要学会视而不见,不是什么大惊小怪的事情……”一通挑不出毛病的笑脸话,实则是在说林七巧跟江邵甫不是一路人。她一一步一步走到古乔跟前,双手紧紧地抓住她的肩膀。古乔痛得皱起了眉头。林七巧用颤抖而清楚的声音说:“我不是傻子,我知道,你古大小姐不是不屑于做小三,你只是想要的更多。你一直都想着把江邵甫从我身边夺走,不是吗?”
一提起江邵甫,心就像被冰刀戳破了似的。放在古乔肩上的手开始发起抖来。古乔一把打落了她的手。被人揭穿了意图,反而更加理直气壮,质问林七巧:“我爱邵甫,刻骨铭心地深爱。那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