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三点钟,杜袁的车停在了林家别墅门口。二楼的一扇窗还亮着。林七巧低声说了句“谢谢”,匆匆下车。江邵甫坐在沙发上,以一种奇怪的笑容看着她。她深爱入骨的人竟能冷静地坐在沙发上等她回家!多么讽刺,他竟然还记得给自己留了灯。林七巧极力地压抑下内心的酸楚,垂着眼睛不去看沙发上的人,直径走进了卫生间。她像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一样,做着每一件事。因为不想面对外面的人。洗手台的镜子里映出一张白皙而平静的脸。眼睛睁得大大的,没有湿润的泪水,也没有愤怒的火焰。平静的背后是多么痛苦的挣扎,只有她一个人知道。擦拭头发的手酥酥地发麻,林七巧固执地不去停下,她固执地认为,就这样一直擦下去就不用去面对那个人了。不知道什么时候,江邵甫站在卫生间的门口,离林七巧不过一米的距离。透过镜子,她能看见男人半边身子。“不问问我为什么这么晚回来?”
林七巧最终还是放下手臂,没心没肺地笑了。江邵甫没有说话。倚在门框上,兀自吐出一团压抑的烟雾。泪水马上就要冲出眼眶,林七巧把水打到最大,低头,装作洗脸的样子往脸上猛地泼水,直到眼泪完全冲刷下去。用毛巾擦脸的时候,她听见耳边一阵沉重的叹息声。那个晚上,他们再也没有说一句话。……天蒙蒙亮的时候,林七巧打开手机看时间。手机突然跳出一条短信,是古乔的。“七巧,我的耳环找不到了。我想着应该是掉到你那卧室了,帮我找一找,多谢了!”
林七巧猛地坐起来,太阳穴突突地跳动。手一松,手机掉了下去。她下意识地把手伸到枕头底下,果然找到一个东西,拿出来仔仔细细地看,真的是一枚耳环。膝盖上的手机又嗡嗡地震动起来。又进来一条信息。“忘了告诉你,蒋哥已经答应跟邵甫签约了。他还说很喜欢你,下次想请你吃饭呢!”
林七巧已经没有力气痛苦伤心了。靠在床头,缓缓地阖上眼睛。长睫底下,一滴泪珠浅浅坠落。眼睛再次睁开的时候,她像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掀开被子,双脚探进拖鞋,同时举着双手用手指梳理头发,快速扎成一支马尾。卧室里有卫生间。认认真真地洗澡,化妆,挑出衣柜中最漂亮的一套衣服。林七巧盯着穿衣镜中的女人,转了一个圈,满意地笑了笑。江邵甫靠在沙发上,疲惫地闭着眼。茶几上满是酒瓶和烟头。还有一个白色的药瓶。林七巧走过去,把要它拿在手里。那是她治疗抑郁症时医生开的安眠药。这个男人也觉得长夜难眠吗?需要烟,需要酒,还需要安眠药,这样才能睡着吗?林七巧坐到他身边,心疼地一遍遍看着这个男人,她爱的男人,也是她不能爱的男人。江邵甫眼睛倏尔睁开。四目相对,她对他温柔地笑。“你以后就不用这么累了,项目谈成了,SJ有救了。”
江邵甫浑身一怔,他预感到什么,一睁开眼睛看到的是林七巧妆容精致的样子,顿时间,他的心脏停止了跳动,接着就是强烈的恐惧,比公司倒闭、身败名裂更可怕的恐惧,在他的脑海里猛烈地跳动。只有把林七巧牢牢地抱在怀里,心中才稍稍安定。林七巧也不挣扎,任由他抱着,“你就不想问问我昨天发生什么了吗?那个蒋哥……”一提到“蒋哥”两个字,江邵甫的身子猛烈地颤抖。“江邵甫,你就真的不介意吗?”
江邵甫紧紧地攥住了拳头,他几乎是吼出来,“不会的,不会的!没有,通通都没有!”
林七巧冷冷地反问,“不会?没有?你凭什么认为不会?凭什么笃定没有?那个合同是平白无故就签下来的吗!”
江邵甫跌落到沙发上,然后低下头,用两只手捧住头。这一段时间,他真的是太累了。他鬼迷心窍,掉进了古乔的温柔乡。“那个合同……不是你……是我……”两只手紧紧地攥住沙发边缘。林七巧面无表情地看着忏悔的男人。跟江邵甫一样,她也精疲力尽。她感到自己就像是一只枯井,感情枯竭,已然没有悲伤和悔恨,也没有惊异和不舍。听到江邵甫的话后,她的心在迟钝地机械地跳动,就像墙壁上那座滴答走针的钟表一样。“什么意思?”
语气异常的冷静。她全都明白,还是忍不住发问,非要江邵甫把那个残酷的事实说出来。只有这样她才能放手,彻底心死。“那个合同……是我跟古乔……”“不用说了,我知道了。”
林七巧制止。那句话太难听了,太伤男人自尊,林七巧还是不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