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殿正上方,夏启沉着脸望着手中高举握着令牌的女子,昨日晚上他可没有忘记她看他时的眼神,是那样的冰冷,虽然他也曾怪责她没有劝说卓华彦,但也只是那么一小会。目色沉敛的夏启脑海里突地想起今日他去找夏谦时,夏谦说过的一句话,“此事就交给皇弟去办好了,皇兄无须太过担心。”
夏谦,他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此时的他有点看不透了。他明明就不希望自己坐在皇位上,却又在此时愿意助他。都说谦王仁爱无疆,有勇有谋。所以他才会在华国与揽月国同时攻打夏朝时前去相求,其一是想试探夏谦是何态度,其二是想试探他是否有能力入主这天下间所有人都向往的皇权。他如果真的死了,那么夏朝也不能落入到别人手里,这是他对公子的一个交待,也不算皇权落入外姓人手里。也不算是让公子做了负义之人。夏启望着站在大殿上的辛娆年,冷冷地与他对视,她今日在大殿上当着各大臣的面拿出君诺天下之令牌,其意实在令人难以琢磨透。众臣见到君诺天下之令牌,全都面面相觑望着夏启,在见到夏启那无表情的面脸后,扑通一声全都跪倒在地,诚惶诚恐地叩拜,“臣等拜见先皇!”
好强悍。辛娆年直在心底呐喊,对于一个死人留下来的东西他们还都那么敬畏。“起身吧。”
辛娆年淡淡地回应。她知道现在她在所有人都在暗地里骂她妖女,恶女,怪责她不懂得体恤平民,也不懂得珍惜国银,只会贪得自己一方快活,建什么聚星宫,但也有一部份臣民认为那是对国家发展建设有功,那样的建筑如果能建起来,那就是标志着国民在进步。如今那些人全都见证到她在国难当头之时,拿出这能号动全天下军民与快速聚集所有财富的天下独尊的一块令牌时,心底全都震惊了。众臣全都目不斜视地盯着她手中高举的令牌,“君诺天下出,天下归一。”
这是上古流传下来的谚语,世人皆知。夏启当然也是明白。“此物是先皇生前所赠,现在正是三国交战,我国军力与粮力都全急需补充,臣女愿意献出此令牌,以助我皇夺得无上荣誉与君心。”
辛娆年目光定定,声色清朗,字字如珠地落在众人心底,令众人对她又是刮目相看,那些负面的想法在此刻全都被推出心底。能得天下巨宝且不据为已有,这种无私与大度的精神立马让他们心服口服,换了他们,一定会用此换此什么荣华富贵,而她辛娆年却是什么话也没有多说,且还祝愿国泰昌隆。慕星辰站在夏启的身后,一动也不动地望着夏启,等着他发令去接令牌。然而夏启只是盯着辛娆年没有动声,她明明是恨他的,可为什么这个时候会出来帮他,这让他有点猜不透。辛娆年却只是嫣然一笑,望着不动声色的夏启,双手高举着令牌,徐步走向他,在他身旁停了下来,微俯身,双唇在他耳边靠近,抿唇浅笑,用只有他听得到的声音浅语道,“我只是想让你看看楼揽月的真正实力,拿去吧,这是皇室的东西,理应用在该用的时候。我不想看到生灵涂炭,百姓遭殃。”
说完这话的她已是换上了一副冰冷的模样,缓缓地退了出来,她心底永远都会记得那一村子人被无辜杀害时的心情。她要用这令牌让自己看到楼揽月的实力到底有多强,到时才她好全力与他共进退,赴一场没有风险的未来。用一生做赌注,这棋她得下得谨慎一些。夏启听了后整张脸立马变得柔和起来,不管她出自何意,但她总算是相信了他这一回。即便是死,他也甘心情愿,能在她的心里走上一遭,哪怕是利用,他也愿意。再死又如何,不就是死吗,又不是没死过。夏启抬手示意众臣退下,单独留下慕相。“右相大人,此令牌就交给你了,请您务必妥善收管好。”
满脸忧愁的慕相通地一声紧跪倒在地,他虽然不出府,但也还是知道今日夏启可是有去找夏谦,至于什么事,相信以他辅佐了三代天子的份上也能猜测出一二来。原本他想留下是想和夏启说他年迈已高,想退老还乡,还请陛下恩准来着,只是话还没有说出口,就先让夏启给封了口。“老臣惶恐。”
“右相大人您就接旨吧,您老辅佐了两代君王,您老的脾性朕还不会清楚吗?再者,您老让您两儿子跟随朕左右,您老就放心去做吧。”
夏启沉着回应,如今朝廷中,能相信的人怕也只有这位脾气怪异,只对皇权忠心的老臣才会真心为国为民了。慕星辰一直静静地陪在夏启的身侧,心底直浮起一丝不好的预感,他总觉得今日的皇有些不对劲,至于哪里不对,他却又说不上来。慕相沉色接下夏启递过来的令牌,再次磕头,浑浊的双目里一片精光,昂头亢声道,“臣,愿鞠躬尽瘁,誓死护国。”
“右相言重了。”
夏启虚扶了一把,“右相大人此事成功之后,朕会恩准您告老还乡的请求的。”
慕相一听这话,又是一愣,这话他可还没有和任何人说过,可为什么皇上却是知了他的心思呢,顿时后背又是一阵发凉,看来今年还真是多事之秋,好事得多磨了。叩谢皇恩后慕相没有回府,而是朝与皇城相反的方向奔去。时日一天一天地过去,城外三军对垒,时不时地有几个小战乱起,而夏朝的军队则是以守为主。直到白雪盖满整个夏朝,放眼望去全都白茫茫一片之时,离新年还差上那么几天,一队队行色匆匆的路人神色凝重地驻地到了夏朝外境不远处时,夏朝主城终于热闹起来。“将军,人马与物资老臣都已调派过来了,今次之战,就全看将军你了。”
夏朝营帐内,一白发苍苍的老者,满脸疲惫的凝望着神色略带兴奋的朱肆,沉声道。朱肆望着拿在手中的一张细单,整个人的神精都沸腾起来。“好,好,好!”
一连道了三个好,粗旷的眉角都跟着飞扬起来。“爹爹你在高兴什么呢?”
营帐帘突然被挑开,灯光下印出一张眉目清秀却又显得刚毅的脸蛋来。来人声色中略带一丝沙哑,却是在望到那老者时,那张刚毅的脸蛋上立马浮现出惊喜的神色,“慕爷爷!”
“诶,你这小丫头的?”
慕相望着身着戎装,头发高高束起来的来人,眉眼忍不住一阵轻跳,轻轻地叹了口气后转头望向朱肆道,“你怎么能让丫头来这里呢,还这身打扮。”
满脸的疼惜之色落在朱肆那张略显狂旷的脸上时,朱肆不好意思地抬起手挠了挠头。“慕爷爷,您累了吧,快点过来歇息着,砂儿去给您准备些吃食。”
“砂丫头你就别忙活了,坐着吧,陪你爷爷我聊会,一会我就得回去了。”
慕相望着朱砂那张小脸上挂了些寒霜,心底又是一阵疼。他可是没有孙女来着,而他那两个儿子又全力报效皇朝,至今也未娶,老是老来得子,人家四十岁都抱孙子了,他四十多岁才得两儿子,如今两儿子都已成年,他也步入垂暮之年了。朱肆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于是让朱砂进来。营帐内其实也并没有暖和多少,因为不知对方会拖上多久,也不知已方的后备物资何时才会到,于是乎他也不敢过多开支,以至于他的营帐内每天也只能点上一小会的炭火。“真心希望此战能早点结束。”
慕相若有所思地从朱砂手里接过一杯热茶,轻轻地吹吁着,低叹。朱肆听了却是两眼一暗,他何尝不想早点结束这乱仗,每天华国与揽月国都会时不时地派兵前来骚扰,刚开始士兵们还热情高涨地迎敌,但随后久了也就都麻木了,遇上了也不就随意地意思两下,他可是提心吊胆来着,生怕出一点错。“慕相大人,小的有一事不明,还想请教慕相大人。”
朱肆沉默了一会,忍不住抱拳恭问。“你是不是想问何君令出,可为何我却花费了近半个月的时间才筹集到这些粮草与兵力是吗?”
慕相一言便道出了朱肆想问的话。一旁围过来的朱砂也很好奇地望着慕相,她也很想知道为什么,以前听说君令出,便是全民皆兵,会自动寻上发令处,前去报名参加,可这次却是听说遇到了一些困难。慕相眯了眯眸,摇了摇头道,“为此老夫也很是不明,似乎在征兵一样,却又比征兵多了一份难度,很少有人寻令前来,且那些原本会尊令而出财力的财主们,却是在老夫暗中派人施压,才献上他们的全部财产。可那些财产,真的不足以补给于这些战乱。最后也只能勉强凑上这些,但也不知能补给多久。”
朱肆听了也是一脸严肃,皱眉半响后才缓然道,“是不是有人从中阻拦了?”
“像,又不像。”
慕相摇了摇头,不敢肯定,“老夫只能确定一件事,那就是此战得速战速决,不然还会发生什么事,老夫就不得已知了。”
慕相可不敢说自己心头一直堵得慌,似乎有什么不好的事要发生一样。朱肆赞同地点点头,“还有几天就大年了,军民们的心都有一半已飞回到自已家中去了,此战,还真不能再拖了。”
民心若是不在,那便会溃败。这带军许久的朱肆是明白。稍微坐着歇息了一会的慕相摸了摸朱砂的头,满脸慈祥与疼爱,“一会丫头能不能送爷爷回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