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人是个半大老头，可能七十不到六十有余的年纪，看着有点邋遢，胡子拉碴的，头发倒是浓密却又长又乱，脚上一双布拖鞋，敞着胸口叼着一支烟。“兄弟，恕我直言，你这种身体还是少来这些地方，很伤神的。”
半大老头眯着眼睛看了一眼我的腿：“车祸伤的吧？”
我很惊讶，他怎么连这都看得出来？腿断了有很多种可能性，摔的，撞的，压的，也不一定都是车祸造成的吧？“老先生好眼力。”
我竖起大拇指，笑着点点头：“是车祸伤的，撞断了腰椎，所以站不起来了。”
“这辈子就这样了？”
我心里涌起一股苦涩，可不就这辈子了吗？“可惜啊，年纪轻轻的就只能坐在轮椅上，多少好事需要用到腿，你就不觉得痛苦？”
“很痛苦，不过也没办法，看了好多医生也做了手术，钱花了不少却一点起色都没有。”
我的腿确实是在朝着更加糟糕的情况下发展，肌肉也都有些萎缩了，脚趾头还外翻。“认命倒也是个办法，不会想太多。”
半大老头抽完了烟，潇洒的一弹手指，烟头应声落在了花盆里，给我看得目瞪口呆。“老先生，那是个花盆不是烟灰缸！”
“我知道。”
“那你还……”半大老头笑嘻嘻的看着我：“那你说，是不是要丢在地上或者河里才对？”
“不对。”
“这不就得了！”
我找不到合适的言语来反驳他，眼睁睁看着他起身朝着屋里走去，这个人也太随意了吧。就在这时候曹正跑了出来，一头就撞到了半大老头的身上，两个人都惨叫了一声。“你他妈谁呀，没长眼睛啊？”
“你他妈又是谁啊，你眼睛瞎了啊？”
我吓了一跳，这个半大老头还真是胆大，怎么能惹凶神恶煞的曹正呢？他急眼了谁都敢揍！“曹正你快过来，我口渴得很，帮我拿点水！”
为了避免发生冲突，我赶紧招呼曹正，想要转移他的注意力，省得惹出更大的麻烦。“等一下！”
曹正吼了一句，然后一把揪住老头的衣领：“别以为你是红珊瑚的客人我就要给你面子，快点麻溜的给我道歉！”
“我呸！”
老头真是一点都不示弱，我急得汗水都流出来了，驱动着轮椅来到他们跟前。“别冲动，别冲动，他是个老人家！”
谁知道老头不但不领我的情还骂了我一句：“老什么老，再老我也能走能跳！”
曹正听了这话能依他吗，一拳就砸向了老头的肩膀，听到动静赶过来的高马尾嗷嗷叫：“别这样，正哥！”
但是已经迟了，曹正的拳头落到了老头肩上，我闭上眼睛都不忍直视了，锁骨不断也会裂开，这下惨了！“我的妈呀！”
奇怪，这声音不是曹正吗？我睁开眼，看到他正龇牙咧嘴的甩着那只揍人的手：“你他妈是水泥做的吗？这么硬！”
“哼！”
老头冷笑着：“小子，以后对人客气点！”
“我为什么要客气点？又不是我撞了你，是你撞到了我！”
曹正嘴硬，但是看得出来他确实是吃了亏，那只手都肿起来了，红彤彤的像个胡萝卜。“你先骂我！”
老头板着脸：“而且我走得慢，你走得快，责任就在你，你超速了知道不知道？”
我禁不住哑然失笑，还能有这样的解释？走路超速真是头一次听说！“放屁！”
果然曹正一下就冒了火，再次揪住了老头的衣领：“信不信我揍得你满地找牙？”
“你还有那本事？”
曹正被半大老头气得脸都歪了，但是他又不傻，刚才那一下并没有占到什么便宜，当然不会再次犯错，只不过是逞逞口头上的威风，所以只是举起手在空中一通乱舞，并没有真的打下去。“玫瑰姐，玫瑰姐，你快来呀！”
幸好高马尾和调色板及时的叫来了田寡妇，她出来一看到这情形吓了一大跳，赶紧分开了曹正和老头。“干啥呀，你们在干啥呀？”
田寡妇又看到了我：“哎呀，崔俊兄弟你也来了？还真是来得早不如来得巧！”
“巧什么巧，玫瑰姐你可得好好管管你的客人，他知不知道我是干啥的？”
曹正也算是找到了台阶下，但是嘴里还在骂骂咧咧。“你是干啥的？”
谁知道田寡妇还没说话，老头又挑衅的冲着曹正叫了起来。唉，两个人都不是省油的灯！“老子是这条街上最厉害的人，收拾你这样的简直跟踩死一只蚂蚁差不多！”
“吹吧你就！”
老头不屑的翻了个白眼：“要吹就去乡下找头牛，对着屁股吹，看看能不能吹上天去！”
“行了行了，你也少说两句！”
田寡妇用身体挡在了曹正和老头中间，高马尾和调色板一人抓一个不停的陪着笑脸，她们谁都得罪不起。“不说就不说，给我沏茶！”
最后还是老头先消停，田寡妇一连声的催着高马尾去了，又把曹正拉到院子里坐下。“你们怎么回事？”
田寡妇本来是问曹正的，突然又回头看向了我：“崔俊兄弟你来说，你比他们都老成！”
“我？”
我笑着摇了摇头：“我老成啥呀！”
“老成啥你还不知道，老成那种黄土埋了脖子混吃等死的人了呗，不对，那样的话你也不会坐着轮椅来这烟花柳巷了！”
老头讥讽着我，他是记得我一开始说的这辈子就这样了吧？“说些什么玩意儿根本就听不懂！”
曹正又开始叽叽喳喳，我只好不管别的，先告诉田寡妇是他们两个撞到了一起，但都不是成心的，意外而已。“那吵什么吵？”
“嘴巴不干净，两个都是。”
田寡妇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忍不住大笑起来：“还真是，我以前怎么没注意到。”
“懒得跟他多计较，崔俊，我们快点把正事办了好回去！”
曹正不耐烦的催促着我。田寡妇好奇的打量着我们：“刚才我就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你们怎么会在一起？”
“该不会是有断袖之癖吧？”
老头噌的一下就跳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