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禾的心漏跳了一拍。作为当事人,她当然知道他口中的“某人”是谁,只是没想到,当初随口的一句话,他竟然记了这么多年。眼里涩涩的有点难受,夏禾眨巴了几下眼睛,端起酒杯一口灌入,被辛辣刺的咳嗽了几声,眼泪就挤了出来。“那个人现在又不在,傅总还遵循这句话做什么?”
夏禾示意酒保拿杯酒上来,把酒搁在他面前,轻轻碰了碰,“今朝有酒今朝醉,多好!”
傅思哲看着杯中微晃的金黄色液体,淡漠不语,却也没有喝酒的意思。“真不喝?我今日可心烦着呢,就当做陪陪我也不行吗?”
夏禾语气有些低落。傅思哲淡看了她一眼:“怎么了?”
“还能怎么,不就是为了笙媚的事情。”
夏禾叹了口气,指尖在桌上画着圈,看起来确实很心烦,“舒晓看不惯我,便处处针对我身边的人,对付我也就罢了,现在连我身边的人也动了,这次是方笙媚,就怕会牵连傅总,甚至是傅氏!”
傅思哲眉目一冷:“她还没这个胆量!”
“舒晓是没有,舒雷霆可就不一定了。”
夏禾轻描淡写道,“这一次舒晓因为我出了这么大的事情,舒雷霆肯定不会就此罢休的。只是如果只有我一个人也就算了,就怕他借机针对咱们傅氏。”
傅思哲的面色沉了下去,不过没有继续接夏禾的话。夏禾知道他此刻半信半疑,但这话点到为止也就够了,在他心里放下一根怀疑的钉子,只要之后遇到点什么事碰上了,自然就会扎个鲜血淋漓。她端起酒杯:“真的不喝?”
傅思哲看着她沉默几秒,缓缓开口:“你少喝一点。”
“真是无趣。”
夏禾摇摇头,目光在酒吧中流连一圈,最后落在台上正在唱歌的驻唱歌手身上,“要不我们点首歌来听吧?”
没等傅思哲说话,她就往台边走去,等了一会,在这首歌唱完之后,笑眯眯的抬头看着正在调试话筒的歌手:“我可以点歌吗?”
“你要点什么歌?”
夏禾揉了揉眉心,似乎在冥思苦想:“就唱……一生所爱吧。”
歌手怔了怔:“一生所爱?”
他的语气似乎有些惊诧,捏着话筒的手竟不自觉的紧了紧。“不行吗,那就换一首好了。”
夏禾啧了啧嘴,“真可惜,我很喜欢这首歌呢!”
“没有,这首可以。”
夏禾笑了:“那就麻烦你了。”
说罢,转身回到座位上,目光一直紧盯着那个歌手。她的眼神专注的令傅思哲心里莫名的有些憋闷,他下意识的抓住冰凉的酒杯,杯子的冷意渗入掌心之中,却丝毫没有熄灭他心底越发升腾的火苗。台上的歌手深吸了口气,轻轻拨动吉他的琴弦。“从前现在过去了再不来,红红落叶长埋尘土内,开始终结总是没变改。天边的你飘泊白云外,苦海翻起爱恨,在世间难逃避命运。相亲竟不可接近,或我应该相信是缘份。情人别后永远再不来……”歌声娓娓动听,隐隐带着化不开的忧愁。这个歌手似乎有很多故事,在唱这首歌的时候,眼里都是怀念。夏禾听得有些出神。她一直只觉得这首歌好听,可从他口中唱出来,总觉得寓意很深,就好像其中有一个很长很长的故事,如同当年的至尊宝和紫霞之间的爱情。荡气回肠,刻骨铭心,却永远隔着一条银河般无法跨越。夏禾下意识的扫了一眼傅思哲,正好撞上他看过的目光,立刻移开了视线。傅思哲的目光却仍然在她脸颊上徘徊。她的肤色很白,绯色在她面颊上渲染开来,不知道是灯光还是酒后酣醉。他的手微微抬了抬,似乎想要去触碰她的脸颊,却还是克制住了。他的四肢有些不听使唤了,以前的理智在碰到她之后开始渐渐消失不见。听到兴起,她又端起酒杯抿了一口,身上的酒气越发的重,她眼神迷离而恍惚,好像有薄薄的雾气弥漫在她眼中。傅思哲的眉端轻抬,语气不禁有几分斥责:“喝这么多酒做什么?”
“酒不醉人人自醉。”
夏禾轻笑了一声:“这样的歌声,真有令人沉醉的资本。”
她转头看向他,逆光而立面容辨析不清,却还是清清楚楚地看见了他一双明亮而浩瀚的眼眸。“傅思哲,在你心里,是不是也有一个像紫霞那样的女人?”
夏禾见他的双眸瞬间沉了下去,勾了勾唇,“是秦丽婷吗?”
“为什么觉得是她?”
傅思哲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反而反问道。“因为你对她很好啊,我觉得你对她的容忍度超过了所有人的预期。”
夏禾认真分析着,“你对她和对别人是不一样的。”
她视线在他脸上游走,似乎想看穿他的心思,然而他的神情那样的淡漠,完全不为所动。“我和她,不是你想象的那种关系。”
沉默良久,傅思哲总算吐出一句话来。夏禾挑了挑眉,身子忽然间往前倾,拉近了两人之间的距离,带着浓重酒气的灼热气息喷洒在他身上,她的眼神变得极其撩人,连声音也染上几分轻佻:“是你是被甩了,还是压根就不喜欢她?”
傅思哲眼神微闪的看着她,却没有回答。“如果你不喜欢她,那你喜欢我吗?”
还残留着酒渍的红唇在酒吧昏暗的灯光下镀上一抹艳色,愈发风情。“傅总,如果你不喜欢我,就不要用这种眼神看着我,也不要专门派人来保护我,更不需要专门为你和别的女人之间的关系作解释,这样我会误会的。”
夏禾用平淡的口吻说道。大概是有些热了,她将长发一掠,隐隐露出锁骨的轮廓。傅思哲忽然觉得口干舌燥,心里有一种感情正在渐渐发酵,逼着他不得不去正式自己对待夏禾的态度和想法。如果说他对秦丽婷好,是因为感恩五年前她的救命之恩,那么对夏禾呢,他又是存着什么样的心思?夏禾唇角有很浅的梨涡露出。不知道是不是傅思哲的错觉,他总觉得她的眼里似乎带着挑衅,就好像故意在刺激他一样。她的唇瓣形状很好看,让他不由自主的想起了那日在法国时接触到的甜美。也许从那时候起,有些情感就已经不一样了。可他不认为自己会爱上别的女人。在他的心里,无论是五年前还是五年后,始终都有一个身影,不是在某一个角落,而是在心里的每一处地方。开心的时候,悲伤的时候,走他们一起走过的路的时候,都有她的影子。这么多年,他没有刻意的去想,但他知道,或许终其一辈子的时间,都无法将秦雨的影子抹去。即便是恨,也舍不得遗忘。傅思哲揉了揉太阳穴,刻意的收回目光:“你醉了。”
“或许吧,确实有点头晕。”
夏禾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虽然她确实是想勾引到傅思哲,但今晚主要的目的不是这个。最后一缕歌声飘荡在空中,停下后余音也跟着渐渐消失。夏禾忽然笑了一下,又坐直了身子,拿起酒杯慢慢的喝了一口,眼睛微微眯起,好像在细细品味着。“真好听。”
夏禾看见那个歌手下了台,也没有再继续唱,选了个离他们不远的位置坐下,冲着那歌手举了举杯子,“这么厉害的歌手,应该认识一下。”
傅思哲眼里闪过一丝不悦。夏禾仿佛没有看见,又喝了一口酒,弯了弯唇:“这蓝湖的酒确实不错,只可惜,以后怕是喝不到这样的好酒了。”
傅思哲还没有说话,倒是旁边的酒保没忍住好奇心:“为什么这么说?”
“我前阵子听一个朋友说,这附近有个酒厂,叫什么宏图来着,那酒厂里常年制造假酒,不过这酒厂本来势力太大,总也找不到证据。”
那酒保的面色稍稍有了变化。那个叫宏图的酒厂,正是蓝湖其中一个供应厂商,早年一直为蓝湖商业街内一个娱乐城供酒,后来在那块地上建立的娱乐城接二连三的倒闭,就没人敢再买下那块地,那个供应厂商没了生意,蓝湖酒吧便打算让这个厂商为他们供酒。“你不会是听错了吧?”
酒保还是有些不敢相信,下意识的看向坐在不远处的歌手,“没听说这酒厂有什么问题啊!”
“那是你不知道,我偷偷告诉你,那酒厂背后的人,据说是舒家,你说谁敢惹?”
夏禾嗤笑一声,“我还听说这家酒厂里的酒甚至还含有白粉呢!”
那个正在喝酒的歌手动作猛地一顿,蓦然看向夏禾。夏禾余光瞥见他的神情,却像是没看见般,摇摇晃晃的起身:“傅总,我有点醉了,咱们回去吧。”
傅思哲旋即起身。那酒保还在好奇呢,看着他们就这么走了,“诶诶”了几声,却被那刚才还坐在位置上的歌手上前拦住了。他看向两人离去的方向,眼里波涛暗涌。天已经全黑了,两旁在灯光映照下的榕树枝条在夏日的倦风中摇曳着,“沙沙”作响。夏禾出声打破了两人之间的沉默:“你怎么不说话?”
“你计划的事情已经成功了,我还需要说什么。”
傅思哲语气很冷淡,比她走的快了一步,“看来我的助理已经不甘心留在我身边,而是打算去市场部一展宏图了。”
夏禾心里咯噔了一声。看来傅思哲多半已经猜到她今天来这里的目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