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步，发现自己的身上没有丢过来的枕头，水果。这才放下心了，觉得今天的姜淑慎情绪反常的很平静。姜淑慎翻了个白眼，“放心吧，我不会再打你了……”慕琅翘就站在门外，贴着耳朵听，满满的疑惑和不解，心里焦躁只能继续听下去。慕惠远这才平静的坐下来，试探性的问了一句，“你今天不生气了？”

“嗯。”

他这样给人的感觉确实有点猥琐，虽然他是个中年美大叔，可是见识了慕惠远各种性格的姜淑慎早就已经看破他的性格。“事情继续拖下去被伤害的人会越来越多，所以我想今天我们就坦诚布公的来谈谈吧！”

姜淑慎语气流露出的决绝让慕惠远一下子静下来，心里好像下起了鹅毛大雪。“你说吧！”

姜淑慎点点头，果然，耍宝这种高难度的动作还是不适合他。“二十六年前，离开你之后我就连夜离开了这个让我伤心欲绝的城市。”

平淡的如一杯白开水。慕惠远的拳头慢慢的蜷缩，“我无处可去，家里已经跟我断绝关系，为了你。”

最后三个字就像一记重拳打在他心口。“恍然想起以前最想去的地方是云南，听说大理是一个活了非常久远的传说，这样一个城市确实让人心生向往。”

“于是那样绝望的路程启航了，大理并没有我想象中那么的美，也许是因为我的心情，也许是其他的原因。”

看着他的眼睛。她又淡淡的移开，“因为一个偶然的机会，我去到了那样一个地方。”

至今想起来还是令人向往的平静生活。“走的时候我还不知道我已经怀孕，等我到了大理两个月后，才渐渐得知我已经怀孕。”

她太孤独了，所以决定把孩子生下来，她的倔强让她当时的第一个想法就是打掉这个孩子，可是最后她还是留下来了。之后她遇到了蓝父，是蓝父主动追求的她，死缠烂打，几乎所有的办法都被他用尽，她终于嫁给了他，带着一个属于别人的孩子。孩子生下来之后她的心也就渐渐的平静下来，过去的事情很少在想，因为蓝父即是一个好丈夫也是一个好父亲。他们的日子过得太平静，这种平凡是姜淑慎一直都很想要的，所以她过得很幸福。可是幸福的日子总是短暂的，因为一次意外，蓝敬査一家人得知了蓝盈盈并不是蓝父的亲生女儿。并且痴情的蓝父为了姜淑慎把生孩子的机会完全斩断，蓝敬査当然是极力反对，蓝老爷子早早去世。蓝奶奶是辛辛苦苦的把三个儿子带大的，蓝家一直都是蓝敬査当家做主，因为这件事产生了不小的矛盾。直到前几天的释怀，姜淑慎才不再作茧自缚，放开了自己的心，这段故事其实很短。可是她脸上幸福的光芒和眼神里的怀念却刺痛了慕惠远的心，他掀了掀嘴唇，什么也没说。心里的暴戾却几乎要压抑不住，他以为人老了，年轻时候的热情激情都被磨光了，可是今天自己的这模样，可想而知，他确实放不下。“至于为什么没告诉你，那是因为你选择了她，亲眼见过你们的婚礼之后我就离开了，因为我不想当第三者，更不想让姜家的姓蒙上这个污点。”

她的解释再详细，他也不能理解她，不管她说什么他都不能以她那种心情看待事情。“既然你已经有了孩子，那又何必再来打扰我？我们的事情早就已经过去，盈盈虽然是你的骨肉，可是她姓蓝，她也早就已经习惯了这个姓氏。”

门外慕琅翘不可置信的捂住嘴，泪水滚滚而落，这几天慕惠远的失常还有相似的容貌，一切都有了解释。退开两步，让自己压抑着不要出声，她的另一只手抖的停不下来，原来他还有另外一个女儿。不姓慕，姓蓝，所以他才这么失神，所以他才开始变得不在乎她，因为他已经有了另外一个女儿。他已经不是她心目中慈祥的父亲，而是面目可憎的恶魔！在母亲死后他口口声声说会一辈子爱她。可是现在呢？他背叛了自己的誓言，他对这个女人念念不忘，而且还是蓝盈盈的母亲！红着眼终究是再也无法忍受下去，快步离开。慕惠远现在哪里还能想到门外的女儿，失落的像一条狼狗，不过到底狼性不灭，所以很多事情他都一定不会退步。“盈盈是我的孩子，她应该姓慕！”

慕惠远不忍的闭上眼睛，“这么多年你过的这么辛苦一点也想过回来找我吗？”

“没有，从来没有。”

没有一点犹豫，这句话话很多年前她就想说，她从来没有后悔，反而很感激他。在她的心里，早就忘了蓝盈盈还有另外一个生父，给了她另一次生命的人是蓝父。这个男人已经从她的生命里退出，所以很多东西早就已经分的清清楚楚。“你真是一点旧情也不留。”

慕惠远心里有千言万语，可是到最后只能说出这一句来。“人都是向前看，我们各自有各自的生活，你想告诉盈盈真相我不阻止你，但是我希望你尊重她的想法。她不是你那些手下，也不是你的那些政客。”

“可以的话，我希望你尽力用真诚去面对她。”

姜淑慎别过头，某些时候对于他不择手段的行为真的感觉到很厌倦。“原来我在你心里是这么卑鄙的人。年少时候犯下的错看来你是真的能记一辈子了……”他苦笑着摇头。“江山易改本性难移，我只相信这句话。”

狗还改不了吃屎呢，一个人拥有的权利之后就很难保持本心了。所有的美好都会变得扭曲，就像他们现在的关系。“好，你这样说我没关系，可是你真的一点也不觉得对姜阿姨愧疚吗？她找了你这么多年。”

慕惠远知道姜淑慎的软肋在哪里，果然，她的手微微一动，终于不在是同一个表情，而是有些惆怅的扭头看着窗外。“我唯一对不起的人就是我的母亲了，除此之外，我没有必要向任何人认错。”

她问心无愧。女儿被她教养的自强自爱，嫁给了蓝父之后她就一心一意，再也没有三心二意，唯独这个被她以另一种方式丢下的母亲。“既然你愧疚为什么不回姜家？好！我这个父亲可有可无。”

他拍着胸，“可是盈盈的外祖母你也不让她见一面吗？”

“你可知道姜阿姨这些年身体每况越下，要不是为了你，整天劳心劳力，心结郁闷在胸，她怎么会这样？她已经老了，你还要让她等多少年？”

说的义愤填膺，他说的每个字都好像装上了心眼一样，姜淑慎当然会动容，毕竟她曾经也是一个被母亲捧在手心疼在心上的女儿。只是……“母亲那里不用你多说我也有分寸，不用你假惺惺。”

她皱着眉，对于他这种讨伐的语气很不满。她跟他已经是陌生人，除了蓝盈盈这样一个关系也其中，两个人可以说再无交集。这种语气不仅暧昧给人留有余地，更像是他在代替她没尽完的孝心也一样。“我的话说完了，你可以回去了……”慕惠远哑口无言，她这么过河拆桥真的让他心碎成一块块玻璃。不过他的今天来的目的已经达到，至于其他的，只能说来日方长。他有太多的时间陪她慢慢的磨，只要她还在他的身边，还在他可以看见的地方。像是约好了一样，慕惠远走后不久蓝盈盈随后就和顾展博一起来到了病房，病房变成了聊天的茶馆，实在是不能更热闹了。她欲言又止，姜淑慎大概猜到了她或许知道了什么。“坐，有什么话就说出来吧，我是你妈，这世界上没有比我更了解你了……”顾展博坐在远一点的沙发上，蓝盈盈则是在床沿边，她还是犹犹豫豫的，缺少那么一点点勇气，回头的时候顾展博的眼神却给了她无尽的勇气。“妈，其实你跟哥说的话我都听到了……”黛眉微蹙，她烦恼的样子真是怎么让姜淑慎看怎么觉得可爱。她的乖女儿啊，虽然这是一件严肃的不值得这么欢乐气氛的事，可是姜淑慎就是觉得放心。看看隐在暗处的顾展博，虽然看着就像懒懒的坐着，可是眼神却一直注意着这里。时间改变的不止是她的性格，还磨去了她对顾展博的偏见，现在她觉得她可以放心把女儿交给顾展博了。姜淑慎爱怜的顺着她的头发，“一眨眼你就这么大了，已经出嫁了，当初你出身的时候还像个小豆丁一样大呢！”

“你的眼神真是能够软化世界上所有强硬的东西，你爸抱着你，欣喜若狂，就怕摔着你了……”笑眯眯的，皱纹在眼角被抚平，每个初当父亲的人都是那样的，蓝父早就把蓝盈盈当成了自己的亲女儿，他陪她度过了这九个月。见证了她的第一次呼吸，第一次大哭，第一次叫爸爸，第一次走路。还有很多个第一次。当姜淑慎说起这些，蓝盈盈就突然觉得想问的事情已经不重要了，因为她心里明白，谁才是她的父亲。当年的姜淑慎也是一个惊艳绝绝的少女，调香师这个职业似乎是天生为她而存在的。她的天赋让她的名声大噪一时，她成为了大师抢着要的天才，蓝盈盈恍然大悟，忽然明白自己灵敏的嗅觉其实是继承了姜淑慎。“直到我遇见了你的父亲，慕惠远。”

这个名字着实出乎她的意料，慕惠远，这个已经站在神坛上的人居然是她的父亲。前几天他们甚至面对面擦肩而过，那时候她只当慕惠远是一个陌生人，连目光都不曾多给几个，到现在，脑子浑浑噩噩的。已经记不清他的面容，只能记得那儒雅的气质，和那天那个男孩不善的眼神。“我遇见你父亲的时候他还是一个一贫如洗的穷小子，谁能想到他现在会变成这么出色的呢？”

“我们轰轰烈烈的相爱，为了他我放弃了出国深造的机会，你的外公外婆一直反对我们的交往。因此甚至以断绝关系来威胁我。”

“外公外婆？”

蓝盈盈没想到自己也有外公外婆，姜淑慎从来没提起过，她差点以为自己母亲童年一定经历过什么不能言说的痛苦。“嗯，我们姜家是书香世家，你外公就是有名的书画家姜元卓。”

如果说最开始慕惠远已经让顾展博觉得意外的话。现在姜淑慎说出的这个名字更是让顾展博觉得世事无常，姜元卓老先生和自家爷爷是好友。他的书画更是千金难求，现在他早已经封笔，再也没有绝世画作供人欣赏。“想当然的你外公不会允许我和你父亲在一起，当年的我在那样压抑的家庭早就已经已经受够了，所以不管是为了慕惠远还是为了我自己。”

“我毅然决然的离开了姜家，爱情果然是最容易变质的东西，慕惠远很快就爱上了别的女人。”

慕惠远的心机深不可测，有今天的地位都是他一步步摸爬打滚走出来的，“到现在我还是不明白，一个人的心竟然能说变就变。”

“后来的事情就更简单了，他结婚了以后我就离开了，之后的两个月我发现我有了身孕，你父亲很好，是一个值得托付的人。”

“他用真心打动了我，所以我带着你嫁给了，事实证明就算马有失蹄，可是第二次我的选择还是正确的……”姜淑慎说完之后觉得明面上的光鲜亮丽只能遮挡一时的黑暗、肮脏。心情到底还是有几分忐忑，不过不是因为慕惠远，“盈盈，知道了真相之后你会怪我吗？”

“你可以得到更好的生活，可以拥有更多的东西，也可以有一个疼爱你的父亲，可是因为我的自尊作祟让你丢失了这一切。”

微凉又纤白的手覆在她的手背上，“你会怨恨我吗？这些本该是你应有的……”跟着她吃苦，跟着她受累，这样的生活只要她愿意开口其实完全可以避免，可是她却自私的什么也没有对她提起。以至于她现在惶恐又害怕，在姜淑慎的意料之中，可是又有点惊喜。蓝盈盈很干脆的表达了自己的想法，“如果真的让我来评论好坏的话，我只能说，我认为您做的是对的……”她有着良好的三观，对于姜淑慎的选择她是表示赞同的，很多东西都已经成为了泛黄的旧书，其实现在看来，早就可以翻过这一页。蓝盈盈心绪波动很大，在她看来很多东西都推翻了她原来的想象和身份，可是即便这样，她的理智还是存在。“这个消息对我来说却是让我很震惊。”

姜淑慎苦涩的笑了笑，蓝盈盈唯恐她误会，拍了拍她的手背安抚着她。“从最初的不可置信到现在的心情还是觉得很复杂，这个消息想要一下子消化是不可能的。不管慕惠远是不是我的亲生父亲。”

“就像你说的，爸爸已经是我记忆里不可分割的一部分，而慕惠远只是一个陌生的不能再陌生的人了……”世事变化无常，或许是受到的刺激太多，所以现在她已经能够站在旁观者的角度去看待这件事。蓝父陪着她走过了那么多个春秋，她如果是忘恩负义，谄媚又拜金的小人也许能够心安理得的接受慕惠远。可是明显她不是，所以在她心里，最重要的人就成了蓝父。“之后的事情不管会如何发展下去，我都会坚持我的初心。”

她的眼神清澈而明亮，坚定的有神。姜淑慎忽然觉得很欣慰，不管她在其他方面有多失败，至少这个女儿一直都是她的榜样。身为父母，蓝盈盈没有取得多大的成就，可是这样乐观，坚持本心的一条路走到底的她又有多少人能做到呢？“看来我的担心都是多余的……”其实蓝盈盈早就可以独当一面了，她却还是把她当做需要她来放食的雏鸟。“你好好修养，这些事情你就不要多操心了……”主角是她，她想做的选择谁也无法干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