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来以为你会很排斥,实际上那段时间你很忙我们几乎没怎么见面。”
“后来出了顾长安的事情你就变得一下子成熟了很多,憔悴了不少,同时你也非常坚定的告诉我你想要去瑞士留学,成为一个真正的小儿科医生。”
真是造化弄人,蓝盈盈想,当时她以为或许顾纤纤不会再回来了,一辈子都会就在瑞士,成为舅舅舅妈的另一个女儿。可是因为奶奶的离世她又重新回到了这里并且失去了记忆开始了新的生活,拥有了新的起点,也彻底与过去那段感情告别。“我一直以为你做的决定是为了逃避顾长安,现在想来应该是我错了,你从来都不是逃避任何人,做的每一个决定都是出自内心。”
“而你现在的行为更是证明了我当初想法的错误,你应该是非常认真的把医生当成梦想并且热爱着这个职业。”
她的样子认真且没有一丝的敷衍,明明眼睛里就闪着那么明亮的光,是她没有认真的了解过他的的内心才会有这样错误的想法。顾纤纤已经无法想象过去的自己是什么样,也许真的只能等记忆自然而然的恢复的时候才能够明白自己究竟得到了什么。湖面上有浅浅的涟漪在浮动,上面有几只天鹅,靠近岸边绿意葱葱。蓝盈盈吸了吸鼻子,上次从慕家老家回来的时候感冒还没好,现在冷风刺骨的吹过来,她想憋又憋不住,忍了一下还是打了个长长的喷嚏。外面初雪融化,树上滴滴答答的冰块纷纷滑落,草地上也聚起一个又一个的水坑。她坐在湖边的小椅子旁,仰头看了看天上的太阳,太刺眼了,只能用手去挡一挡。雪融的时候正是最冷的时候,她身体微微颤了颤,觉得冬天真是不可爱。紧了紧披风,这条灰色的格子披风非常的保暖,明明身体的感冒有越来越严重的迹象,然而刚刚姜淑慎打电话过来。林叔叔的病恶化的很快,化疗对于他来说已经是一种彻底的折磨了,已经不是延长病人的生命,而是在软化病人的意志。一开始坚不可摧的病人家属这个时候似乎也正在摇摆不定的时候。“你林叔叔活了大半辈子了,就算是枪架在脑袋上也从来没有想过放弃,可能病痛的折磨真的太强大了,生生的把人的意志给磨没了……”“他现在每天清醒的时候想到的都是放弃治疗。”
姜淑慎的声音隐隐有哭腔,蓝盈盈想起来心情又变得更坏了一些。手上的书任由它一页页的翻着,家里向来安静,这里除了呼吸声只有翻书声。冰块碎在树底下,还有一些零零碎碎的落在湖里,清澈的水面都是神秘的倒影,好像存在着另外一个世界。恍然眼前出现了一个杯子,紧接着肩上就出现了一个温暖的毯子,她抬头看去,自己的手已经被人握紧。他的手掌永远都是干燥而温暖的,手心有茧,磨着手背细嫩的皮肤有些微微的刺痛感。他的眼睛温润,看进去的时候仿佛一不小心就要被吸进去,蓝盈盈很难让自己移开目光。他用左手把蓝盈盈的右手包裹在手心放在嘴边吹气,湿润的气息拂过手,心里微微一动。“手太凉了,坐了多久了?”
接着把姜茶放进蓝盈盈的手心里,“慢慢喝,这里面有红糖,姜很少,挺甜的……”蓝盈盈一声不吭的接过来喝下反而让习惯了每次都要轻言细语或者是威逼利诱才能让推三阻四耍赖着不肯喝的顾展博觉得惊讶。今天上午那个对话他听的很清楚,生命生生不息,传承是一个非常神奇的东西。然而不管究竟是多大的赢家最后都会消失在时间的长河里,如同黄沙淹没了尸骨,也许连名字都不会留下。世事无常,他们能够做的似乎只有珍惜现在,让将来回想起来不会留下一声后悔的叹息声。他伸出一只手搂住蓝盈盈的腰,顺势坐在她身边,蓝盈盈舒了一口气。“感觉好多了……”“生死有名,人定胜天能改变自己的命运却改不了自己的生死。”
蓝盈盈的头轻轻的倒在他的肩上。顾展博倒是不惧生死,有些人似乎天生就是这么的勇敢无畏。“虽然老天爷欺骗了我们,可是这个世界还真是令人留恋。”
叹息了一声,顾展博以前一直都觉得生活里。没有什么事情是可以成为唯一的。亲情,友情,爱情,起初他三样都是堪称完美的,虽然并不是那么的圆满,可是他得到的拥有的远远比失去的得不到的更多。他是一个有野心的人,却不会去强求改变,习惯了平静的一成不变,似乎再次改变是一件很违和的事情。爱情只是生活的调剂品,他的生活里很多东西都比这种感情更重要。他以前是这样认为的,在遇到蓝盈盈之前,然而到了现在,他依旧如此认为,只不过蓝盈盈在他心中的地位已经成为了唯一。如果他死了,他依然希望她能够好好的活着,这是作为对爱人最好的的期待。“是啊!”
蓝盈盈一顿,“美好的花花世界我好像才刚刚认清,林叔叔就已经走到了生命的尽头,和死神在搏斗。”
“生离死别大概是世界上最让人说不得,想不得的东西,回忆里总是伴随着痛苦和欢乐,即便知道他会过的很好还是会觉得难以承受。”
她的手一直放在他火热的手掌心下,摩挲着杯子,生死实在是最难预料的事情。同时,出生和死亡又是一种神圣的轮回。“时间会让一切都平静下来,多大的痛苦都会慢慢的流逝,或许需要很久,但这似乎是唯个没有后遗症的方法。”
顾展博说的没错,时间其实是一个非常神奇的东西,能把一个穷凶极恶的人变成一位一心向佛嘴里总是念着慈悲的人。时间还能让曾经许下海枯石烂永不分离离开对方一刻的爱人变成陌生的擦肩而过却不会打声招呼的仇人。听起来真是戏剧性,然而每件事的发生似乎又隐隐有既定的那根线。我们把那称之为缘分,当然,有的是孽缘,有的确实福缘。“想的太多反而会让自己陷入那个魔障里。”
顾展博把她放在自己的腿上,注视着她明亮的眼睛,手一下又一下的拨动着蓝盈盈的头发。“不管会发生什么,我们都不能阻止。”
所以见面也只是让自己的心情更坏而已。悲天悯人实在不适合顾展博,这样的薄情寡义更像顾展博。一根银色的头热穿过顾展博的手指,他不着痕迹的拔去,在蓝盈盈还没有意识到的时候已经结束。“我们似乎真的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事情的发展走向这种极端,真希望能够有个更好的转圜结局。”
她的心情似乎不能更坏了,然而她所能够做的只有祈祷。祈祷林叔叔能够早日康复,即便她明白这只是一种寄托。“对了,那个工程的案子怎么样了?”
蓝盈盈恍恍惚惚,明明不过是上个月发生的事,隔了这么久一点就好像已经过了好几年。“网上的关注度已经过去了,所以现在没人会在提起这件事。”
顾展博轻笑了一声,“那个散播谣言的罪魁祸首也已经找到了,你能猜到是谁吗?”
“是谁?”
她好奇的眨眨眼睛,刚刚那种沉重的气息消失了不少,顾展博放心下来。就把他知道的,查到的当成一个取乐的故事说给蓝盈盈听。“在这之前,我要告诉你这个案子过几天就能顺利的开工了……”蓝盈盈惊讶了一瞬间,“为什么?那些人肯搬出去了?还有,那个鬼故事真的已经真相大白了吗?”
“那些人其实也早就被折磨的神经脆弱了,如果不是因为那个谣言他们早就想搬出去了……”顾展博沉吟着说道,认真的他自然而然的散发着一种魅力,领口微开,脖颈和脸上的颜色相近,略白,依然很有吸引人的味道。尤其是他笑起来的时候五官更是蒙上了层迷幻的光,很温柔,很致命。蓝盈盈就一眨不眨的看着他,顾展博也一直低着头,两个人的眼神含情脉脉,好像最相爱的那一对。“但是出了车祸的事情的之后我想疑心病只会加重而不会好转,本来一无所获的是事情在通过ip地址找到了散发谣言的人之后就有了一个出口。”
“就好像一个密不透风的圆突然缺了一口,也正是因此,我找到了那件事的真正的原因。”
“而那些来龙去脉也清清楚楚了……”他说话的时候语气几乎掀不起一点儿波澜,就像一潭死水,可是话尾却有着惋惜的意思。“事实证明,当时我们的设想是对的,那些人虽然表面上是死于意外,非命,可其实她们的生命背后都有人一手操作着,因为他要报仇。”
蓝盈盈隐隐约约知道这个他大约就是江淑慎的弟弟,听起来是个很值得一听的故事,可是只要想到上次见到的那个人居然丧心病狂到了如此的地步蓝盈盈还是觉得胆寒。“流言蜚语是很伤人,可是最伤人的却不是那些难听、恶心的,想让人蒙住耳朵宁愿永远都听不见的话语。”
“对于有情人来说,最伤人的莫过于一个情字。”
顾展博静静的说着蓝盈盈就戈安静静的听着,他的手时起时落,大多数时候都落在她的头上。温柔的,没有一点其他意味的,眼神里的纯粹也十分的打动人。与他嘴里说出来的话完全相反的是他的语气并没有任何的惋惜。好像只是一件再普通不过的事,然而他确实只是当成一个故事来听,只是这个故事比较让人震惊,听起来总令人感慨良多罢了。“已经这么久了,这件事终于有一个结局了……”蓝盈盈感叹了一声。她还没开始听已经预料到大概是一个怎么样的故事,总之这不会是一个皆大欢喜的喜剧。“不过这件事真的这么轻松的就解决了?”
瞒了这么久,他居然和盘托出了,而且她始终很好奇他一个人是怎么做到的。“嗯,他和那个女人里应外合,就是上次穿着红色衣服的女人,大概是这样的背负太累了,所以他允许女人说出。”
“为什么这个对象是你?”
难道不应该是警察之类的角色吗?听起来充满了使命感,又很神奇。顾展博推了推眼镜,“大概是因为我看起来比较和善?”
蓝盈盈无语的撇过头,自恋到这种程度真是夸张,“好了,不逗你了,之所以这个对象是我是因为他知道我在查这件事情,他如果有勇气的话大概不会是这个结局了……”如果他勇敢一点,这个悲剧还会不会发生谁也不知道。顾展博找到女人的家,果然不出所料,就在那栋大楼,白天也会感觉阴森森的,晚上就连风也很少光顾的一栋大楼。她的家里只养了一直黑猫,肥大的像几个月的奶狗,眼神懒洋洋的,漫不经心的看了他们一眼又重新闭上眼睛。它太肥了,好像连起身的运动都不愿浪费这个力气,蓝盈盈心想,把一个高贵而傲娇的猫养成一只孤僻的狗,平常人似乎是很难办到的。房间里静悄悄的,空间很大,可是存放的东西却很少,只有桌上一张相框里的照片,是女人和生前的江淑慎的合照。她笑的飞扬跋扈,江淑慎的耳边晕着一个光圈,背后是挡住一半的光,笑容十分灿烂,这种灿烂能够感染人的情绪。拍下这张照片的人一定很爱江淑慎,要不然明明比江淑慎更艳丽一些的女人怎么会被衬的普通了一些。相机定格的时候就像爱人的眼睛,什么样的心理反应都会通过相机描述出来。照片里的江淑慎活力四射,健康而快乐,完全没有资料里所说的轻微忧郁。然而患上忧郁症的怔的人似乎是很会强颜欢笑和伪装的,顾展博确定,这个江淑慎心里还是健康的。这个房子空荡的过分,留下来的东西太少了,看上去好像随时都要离开一样。这里只是一个暂时的歇息之处,事实上,女人拿着行李箱出来的时候也证明了她真的打算离开。“你来了?”
她并不惊讶,反而扬扬眉,“坐,我这里只有白开水,今天早上烧的……”顾展博双眸沉沉的盯着她,女人不畏惧的笑,“我没想到会是你,不过又有点预感,你看到了,我要离开了……”她看了眼手上的行李箱,一个大尺寸的箱子,即便要搬走了,这里依然不像一个家。普通的欧式装潢,看得出主人是享受类型的性格,她身上穿的衣服和戴的首饰都是不错的中端品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