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人民医院，请问您是病人的家属吗？”

霍鞍山的父亲看了看手里的手机，又看了看上面显示的手机号码。他的表情有点惊愕，“你好，你刚刚说什么？”

“这里是市第二人民医院，请问您是病人的家属吗？”

霍鞍山的父亲的心脏陡然一跳，像是要跳出喉咙口一样，梗得难受。人老了，受不起刺激了。他捂住胸口，慢慢的走到沙发上坐下来。“是的，我是病人的父亲，请问你是？”

听到霍鞍山人在医院，他的声音顿时就像老了二十岁，原本低沉的声音变得苍老，还夹杂着一丝凄凉。“你好，我是市第二人民医院里的护士，您的儿子在下午被送到我们医院，现在已经抢救成功了，希望您能过来办理一下相关手续。”

那个护士回答了两次同样的问题，却也没有不耐烦，估计是已经习惯了，毕竟没有谁听到医院的人打电话给他们会不惊讶的。接到医院的电话，说明你有亲属住院了。“好，好。”

“云龙，跟谁打电话呢？”

霍鞍山的母亲从楼梯口走下来，隐隐约约听到霍云龙，也就是霍鞍山的父亲在跟谁通话。这么晚了，不会是哪个狐狸精吧？霍云龙听到熟悉的声音在背后响起，心里一惊，赶紧挂了电话，把手机攥在手里。他对着霍鞍山的母亲呵呵的笑，“没有，就是一个老朋友，说他身体不舒服，现在人在医院呢，我去看看他。”

霍鞍山的母亲眼睛一挑，“云龙，你知道你撒谎的时候有个习惯的小动作是什么吗？”

“什么？”

刚问出口霍云龙就用手捂住了嘴巴，该死该死，又问了不该问的了。“把手机拿出来。”

霍鞍山的母亲右手伸到了霍云龙的面前，等着他自动上交手机，可是霍云龙却犹犹豫豫的，不肯松手。“你这个老东西，翅膀硬了是吧？”

说出去也是有点不好意思，霍鞍山的父亲曾几何时也是个叱咤风云的人物，却偏偏遇上了霍鞍山的母亲林凤仪，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他们深交了之后，才知道林凤仪才不是什么弱不禁风的大小姐，反而像个“母夜叉”。不过那时候霍云龙对她的感情已如滔滔江水不可收回，从此就被她吃得死死的。“老婆，你相信我一次，真的就是我一个朋友生病了，我要去医院看看他而已。”

霍云龙虽然老了，可是在林凤仪面前的样子却依然没变。他对林凤仪还是不敢大声，也不敢忤逆她的意思，只好向她求情了。“好，可以。”

听到林凤仪答应的这爽快，霍云龙有点喜出望外。他起身整理了一下衣服，拿过公文包就想出门。林凤仪在他出门的前一秒，过去挽住他的手臂。“老婆，你这是干什么？”

霍云龙一脸不解的看着林凤仪。“要去医院也可以，我跟你一起去。”

果然，他就不应该相信老婆会那么容易放过他……看着林凤仪这固执的样子，霍云龙叹了口气，算了算了，纸包不住火的。现在瞒着她不让她知道，以后也迟早会知道的。“老婆，我其实真的要去医院，不过不是朋友病了，是……”“是谁啊？”

林凤仪拍着霍云龙的手臂，看他一脸欲言又止，她有一种不详的预感。“你快说啊你，想急死我啊！”

“唉！是咱们儿子！”

霍云龙最终还是拗不过林凤仪，只好实话实说了。“什么？霍鞍山？他怎么了？他怎么到医院去了？”

林凤仪尖叫起来，霍云龙顿时就觉得头疼。他就说不要告诉她吧，跟她说了她就会担心得要命，儿子是她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没有人比她更心疼儿子了。“我也不知道，刚刚护士打电话来……”“护士打电话来你还在这傻笑什么啊？还不快走！”

林凤仪一时心急，也没有注意她的语气。霍云龙杯吼得莫名其妙，一脸无辜。什么叫做他傻站在这里啊，明明是他要走而她一直拉着他不肯让他走啊……他刚想回嘴，人就被林凤仪拖到了门外。“你慢点，慢点。”

林凤仪一直拽着霍云龙的衣袖往前走，霍云龙感觉他就像林凤仪养的一只小狗一样，呸呸，拿小狗来形容他，他这不是自降身价吗！“慢什么慢，儿子现在在医院躺着，不知是生是死呢？还有心情慢慢走！”

林凤仪现在完全没有了往日贵妇的姿态，她就心急着去看看霍鞍山伤得怎么样了。霍云龙也不比她好多少，虽然嘴里喊着慢点，但是脚下的速度并没有减慢半分。等他们来到了医院，直接就问霍鞍山在哪儿。医院前台的护士查了一下住院表，却没有找到有一个叫霍鞍山的人。“额，不好意思，请问您是不是找错医院了，我们的住院表这里没有登记到霍鞍山的名字。”

“不可能！”

霍云龙曾经也是一个纵横一方的人物，虽然年纪大了之后身上的锋芒已经被磨砺掉了很多，但是当他严肃时，那股气势仍然不可小觑。那个护士被他这么一吼，眉头微皱，她不是没遇过无理取闹的家属。相反，就是遇的多了，才更害怕遇到。眼看眼前站着的这位家属，来势汹汹，身上的锋芒毕露，一看就知道不好惹。“哎呀，云龙你别这样，你看都吓到人家护士小姐了。”

林凤仪在家里虽然凶，但她也只对霍云龙一个人凶。因为她知道霍云龙的脾气，如果你不比他更凶的话，很快就会败下阵来，被他压制的。出门在外，林凤仪还是很知书达理的。“云龙，你不是说刚刚有医院的护士打电话给你吗？你把那个电话拿出来给人家看看。”

林凤仪这句话倒是点醒了霍云龙，他拿出手机，把通话记录拿给前台的护士看。“咦，这确实是我们医院的电话啊……你稍等一下，我帮你查一下急救室的。”

“喂？张姐，今天晚上有没有一个叫霍鞍山的入院啊？”

她小心翼翼得问着，生怕说错哪句话又惹得眼前这个大叔不高兴。“哦哦，好。”

她挂了电话，拿出一张纸条，上面写着病房号。“急救室的人刚刚说了，今天没有一个叫霍鞍山的入院，可是下午有一个没有名字病人刚刚联系到家属，我想你们可能就是那位病人的家属了。这上面是病房号，病人还没醒来，希望你们动作轻点。”

她诚恳的说着，霍云龙的脸色缓了下来，也诚心诚意的回了一句，“谢谢，刚才不好意思。”

说完，就拉着林凤仪往霍鞍山的病房走去。林凤仪也是心急如焚，她也顾不上跟人家护士小姑娘道歉了，直接奔向那个病房去。霍云龙小心翼翼得打开病房门，他走进去看了一圈，发现病房里虽然有三张病床，可是躺着人的只有一张。“儿子！”

还没等霍云龙观察好病房的情况，林凤仪就已经扑向了霍鞍山。“你轻点，没听见刚刚护士说儿子还没醒，需要休息吗？”

林凤仪看见霍鞍山浑身都缠着白色的绷带，早已泣不成声。她哪里听得见霍云龙在说什么，她只想知道霍鞍山到底发生了什么，怎么会变成这样。霍云龙看见霍鞍山躺在病床上的模样时，脸色也是阴沉沉的。他不像女人一样，遇见什么事就哭哭啼啼的。他心里虽然难受，可是更多的是愤怒。到底是谁让他的儿子变成现在这样？那人是没长眼睛吗？敢对他霍云龙的儿子下手，怎么，是看他霍云龙老了，以为他就好欺负了吗？“好了好了，别哭了，吵到儿子休息了。”

霍云龙走过去拍拍林凤仪的肩膀，林凤仪擦擦眼泪。“老公，不管是谁把我们儿子变成这样的，我们都让他血债血偿好不好？”

林凤仪跟霍云龙夫妻几十年了，昔日的甜蜜称呼早已变成了直接称呼名字。只有在求他办事的时候，林凤仪才会撒撒娇，喊他老公。所以当霍云龙听见这句老公时，心底一颤，他知道，林凤仪这次是真的被激怒了。看着恩爱几十年的妻子如今泪眼婆沙，抚养了二十多年的儿子如今躺在病床上不省人事。霍云龙握紧了拳头，青筋都要爆开。“好！”

他帮林凤仪擦去眼泪，小声叮嘱她注意身体，不要过度激动，医生说了，他们这个年纪了，最忌讳的就是情绪起起伏伏的了。林凤仪点点头，霍云龙便放心的出去办理住院手续了。在办理住院手续的时候，霍云龙问了一句，“对了，是谁把我儿子送到医院来的？”

护士摇摇头，只说是救护车送来的，当时没有人陪着。“那是谁打的救护车电话？”

“这个就不了解了，如果您想查的话，可能要等到明天白天，让负责急救电话的工作人员帮你查一下了。”

霍云龙点点头，也不再说什么。他回到病房时，林凤仪正趴在床沿，眼睛刚闭上，就听见霍云龙回来的脚步声了。“护士有没有说什么？”

“她说儿子是救护车送来的，没有人陪着。”

他把办理好的住院的文件放进抽屉，找了张椅子坐下来。“那她没说儿子是怎么受的伤吗？”

“病历上写了，儿子……是被人打成这样的。”

霍云龙似乎不愿意说出最后那句话，也不忍心。“什么？”

林凤仪捂住嘴，她不可置信得望着霍云龙，又望向霍鞍山。她的眼泪猝不及防的掉下，像珍珠一样。她一直疼爱无比的儿子居然被人打到不省人事，究竟是谁这么狠心，林凤仪既伤心又愤恨。如果让她知道是谁害得儿子变成这样，她一定要他还回来！林凤仪不可置信得看着躺在病床上的霍鞍山，无声的呜咽中藏有巨大的悲愤。“不管是谁，你都把他找出来，给儿子报仇好不好？”

她的手轻轻的拽着霍云龙的衣袖，霍云龙反手把她的手紧紧握住。“好！”

他的声音那么轻，却那么有力量。林凤仪的抽泣声和霍云龙的叹气声，没能吵醒昏睡的霍鞍山。“医生说儿子要什么时候才能醒过来？”

“他说，要看儿子自身的恢复情况，如果体质够硬，两天就能醒，如果……”霍云龙一句话把林凤仪的心高高拽起。“如果什么？”

“如果恢复得不好，可能要半个月……”霍云龙眼神闪了一下，没有直视林凤仪的双眼，而是看着床上的霍鞍山，沉思着说道。“哦，那就好。你说话就一次性说完嘛，还吊胃口，吓死我了你！”

林凤仪用手拍拍胸脯，神情渐渐平缓下来。只是嘴边一直念叨着，儿子能醒过来就好。黑夜，医院里四处都静悄悄的，没人开口说话，每一个病房里都有他们独特的沉默。夜色浓如墨，今晚的月亮也藏着半张脸遮羞。霍云龙站在窗台边，脸色也如夜色一样，深沉，又庄严。他刚刚骗了林凤仪，其实医生说的是，如果霍鞍山恢复得不好，很可能会变成植物人。这种话，他是万万不能跟林凤仪说的。当医生告诉他这件事时，他都被吓住了。难以置信平时活蹦乱跳的一个人，瞬间就变成一个不会说话，不会行动，也不会醒来的植物人。他不愿意相信，却敌不过医生认真的语气，严肃的表情。他沉默了，收回了质疑的表情，微微低头，向挽救他的儿子的性命的医生致谢。林凤仪有多疼爱儿子，这种话自然不用他多说。儿子是从她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从小看着他长大，含辛茹苦得抚养他成人。这些都是林凤仪的功劳。他对儿子一直是放养状态，并不怎么关心他的学业，只是偶尔听到林凤仪在他耳边念叨，儿子这次又考了全班第一，儿子这次又被老师表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