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羽回见李孟羲,两人面对面坐着,大眼瞪小眼的瞪了半天。 李孟羲以为关羽有话,因此他等开口,关羽也在等李孟羲解释。 两人就这样瞪了半天。 “……关将军可问出究竟?”
李孟羲挠了挠头,还是受不了尴尬的气氛,先开口了。 关羽用一言难尽的眼神看了李孟羲一眼,“孟羲儿啊,”关羽语气有些无奈的摇了摇头,叹气,“虽说人多智众,此言一点不差。可兵法绝学,晦涩艰深,绝非寻常人能懂。你让某问策于卒兵,某倒是问了,却,一无所得!”
关羽摊了摊手,一副无可奈何的模样。 “孟羲,这次,却是你错了。”
关羽倒不是要计较谁对谁错。兵法是学问,既是学问,贵在一个真字。关羽胸怀坦荡,即然发现错了,关羽认为应该把道理教给孟羲小友。 关于,能不能从最底层看似没啥才智的士兵那里,问出好计策呢? 答案是,肯定的,不仅能问出好计策,而且,还能问出最顶尖的好策略! 至于关羽受挫,李孟羲暗笑。 “将军言兵法非凡夫俗子能懂,啧,”李孟羲口中啧啧,连连摇头,“非也!非也!此言大谬!大谬!”
“咳。”
关羽忍不住轻咳了一下,他眉头微皱,瞪了李孟羲一眼,脸色有些不愉。 谬这个字,语气太重了。 谬,谬误。看起来很文雅的一个词是吧。 可放在汉末三国,只有吵架吵上头的语境才会出现“此言大谬!”
这句话。 若翻译成通俗的白话语气, 谬=狗屁! 大谬=放你娘的狗屁! 关羽脸色不好看的原因就在这。 全览整本《三国演义》,谬这个词在诸葛孔明口中,他在舌战群儒时说过,骂死王朗的时候说过,但对刘备,对关张二人,对蜀汉群臣,可曾说过哪怕一次? 所以说,穿越者并不都能顺风顺水的,更大的可能是会仅仅因为一个语气词就惹来杀身之祸,死的不明不白的。 作为一个现代人,李孟羲的古文储备实在太少,他已经很努力的尽可能的按东汉末年的风格在说话,就这样还是出错,太难为他了。 其实李孟羲把“此言大谬!”
换成“此言不妥!”
这样就合适了。 李孟羲想好了如何说服关羽的话后,他抬头,一抬头看到关羽眨眼间就像变了张脸,脸色阴沉。 李孟羲摸不着头脑,他还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只是隐约觉得关羽好像有些生气了,哪里有些不对。 想不明白,就不去想了。 李孟羲挠了挠头,他低头看着地上一只爬过去的小蚂蚁,“人多智众,此为必然。将军一无所得,非是士卒不通阵法,而在将军自身。”
说着,李孟羲抬头去看关羽,目光炯炯。 (在某?某何错之有?)关羽就眯着眼睛看着李孟羲,也不说话。 “将军在军中颇具威严,恰因威严,士卒敬将军而远之,哪里还敢跟将军深讨半句?”
“不妨,我替将军去问问,如何?”
李孟羲朝关羽拱手一礼,请缨。 关羽依然板着脸,把手一挥,做了一个请状,“自便。”
关羽真是被李孟羲给气到了。 先是被李孟羲撺掇着去问阵法,结果问东问西问了一通,什么也没问出来,像是被耍猴一样耍了一遍;关羽好心回来跟李孟羲说道理,李孟羲竟然敢说“大谬!”
这,关羽能不生气吗。 故此,李孟羲说要亲自问去像士卒们改进战阵的方法,关羽就随他去了。 关羽也想看李孟羲无功而返,他也想看耍猴。 简直了,堂堂关云长,跟个孩子呕气。 乡勇们已经散开了,给李孟羲纠集乡勇带来了很大难度。 李孟羲左看右看,他嘴巴张了张,不知该如何打破沉默。 “唉!那个……”李孟羲挠了挠头,“诸位将军,可否过来一谈?”
李孟羲扬声,向四周喊到。 他人不大,拔高声音声音依然不大,他这一喊,附近的乡勇们注意了过来,奇怪的看着他。 “众位将军,可否一晤?有事相商。”
李孟羲又说。 乡勇们看着李孟羲,又看了看远一些坐着一动不动目光看向这边的自家主将关羽。 行军在外,乡勇们更听关羽命令。 这拔营了,又要干啥? 乡勇们瞅着李孟羲,一时没人动弹。 此处细节便可凸现,李孟羲如今在军中,威望有些欠缺。 平日还好,在涿州城,李孟羲还能指挥乡勇们干一些活。 如今出军在外,听的是军令。 而关羽的军令,比李孟羲的命令,权威十倍。 关羽毕竟是带着乡勇们奋勇厮杀过,其威望,哪是李孟羲凭借嘴皮子可轻易撼动的。 李孟羲很尴尬了。站在那里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还好,有人帮他解围。 是那晚大家同食一灶,老铁那一什的人,那一什乡勇看李孟羲没人搭理,可怜兮兮的。 再加上,有那晚李孟羲有指点众人前途的情谊在,什长狗子于是拉着什里的几个弟兄第一批迎了上来。 “军师,是有何事?”
狗子脸上洋溢着热情。 有人搭理自己了,终于不尴尬了。 李孟羲心理压力小多了。 李孟羲抬头看着狗子什长,嘿嘿一笑,他摸着后脑勺,“没多大事,就是想找个二三十个人,商量点事儿。”
一听这话,狗子有些犹豫,犹豫了片刻,狗子偷偷看了看,发现将主没搭理这边,狗子决定帮李孟羲。 狗子四处张望,“嘿,铁哥儿!过来!”
“老旮瘩,你伍长呢?拉几个人,麻溜的!”
“哥儿几个,带人过来撒!”
什长狗子和其他能说的上话交好的几个什长远远的打了招呼,要他们过来凑个热闹。 狗子帮忙用足了十二分力气,李孟羲说三二十人就够了,狗子直接东拉西扯拉来了两个整什二十人,再加零零散散的其他什的人十几个,再加狗子自己管的那一什,凑热闹的人加起来有四十余人。 人很多了。 回头看了关羽一眼,关羽还在那,像是不打算跟过来看。 也好,省的关羽在士卒们不敢说话。 李孟羲决定,把人拉的离关羽更远一点儿。 有关羽在,关羽气场压着,士卒们,啥话都不敢说了。 李孟羲也不说干嘛,乡勇们跟着他向营地一侧走去,乡勇们半是好奇,半是觉得有趣。 “好,就这儿吧。”
到了较平坦开阔的地方,这里营帐不密集,篝火也不多,因此空地大。 李孟羲原地转了一圈,四处看过。 “诸位将军,坐。”
李孟羲客客气气的说着。 李孟羲嘴甜极了,他叫一众乡勇为将军,乡勇们脸上立刻乐开了花。 “吆!可不敢这么叫!真折煞我等!”
虽是嘴里这么说,可出言的那名陌生什长脸上的笑意一点也没减少。 汉人崇尚军功,男儿皆有封侯拜将的梦想。喊一句将军,比什么好话都动听。 凑过来四五十人,说多不多,说少也不少,相当于一个初高中班级的人数了。 大家席地而坐,围了一圈,彼此离得离得距离并不远,谁说话都能听到。 虽说按体型,按个头,李孟羲都是最不起眼的那个,但现在,所有人的目光都在李孟羲身上。 来的路上,李孟羲已想好了说辞,他目光缓缓扫过一圈。 “邀大家前来,不为别的。是为阵法。”
李孟羲话一出口,来凑热闹的乡勇们皆是诧异。 李孟羲自顾自的说着,“刚刚关将军问你们阵法,你们一个个闭口不说,也不好好想想,关将军是闲的,是吃撑了闲的消遣你们吗?”
“关将军亲自来问询,是想找堪用的人才。你们倒好,一个个不声不响哑巴一样。怎地,还得让关将军低声下气求你们不成?”
李孟羲连唬带训,震住了一众乡勇。 乡勇们连说不能,可不是自持身架拿捏什么架子,而是根本不会阵法,要是会,不就说了嘛。 乡勇们七嘴八舌,都是这一个意思。 李孟羲嘴角隐秘的笑了一下,然后笑容很快消失不见。 借士卒与关羽两不相知之浑水,可趁此浑水,摸乡勇之鱼。 浑水摸鱼,成了。 巧借关羽之势,李孟羲不声不响之间就掌握控场权。有关军伍之事,李孟羲说话,乡勇不太听;扯上关羽,乡勇们下意识的会认真听。 狐假虎威,也成了。 “阵法,有个什么难的。”
“这两日我看诸位在阵中之时,从容若定,哪里像不知阵法?若说诸位不懂阵法,怕不是走两步就撞倒一片,哪里还能成阵?”
李孟羲这么一说,乡勇们眼睛亮了下,确是这个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