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便又是天黑了。 大军停军开始扎营,李孟羲准备去找军医田卜,准备交代田卜,去妇孺营看一下,李孟羲刚准备去,没想到田卜就已经过来了。 “军师,猪死了。”
田卜开门见山的说到。 猪?死了? 李孟羲愣了一下,然后恍然,他想起来了,是猪啊,是那头实验肠缝合手术的猪啊。 “走,去看看!”
猪死了,意味着缝合术没用,但李孟羲的样子甚至有点开心的。 这让田卜有些不解。 而李孟羲之所以有些开心,因为他知道,就算肠缝合手术失败了,猪死了,也是有意义的。 因为可以看看,到底是什么导致了猪死了。 也就是,死猪仍有总结经验的价值。 猪放在伤兵营,某一辆板车上绑着。 李孟羲看到,猪的确是死了,都僵硬了,闭着眼,猪嘴张着,猪舌头耷拉在猪嘴外边,一动不动,有不少苍蝇围着猪乱飞。 伸出手指,轻轻戳了一下猪蹄子,确定猪真的死了。 李孟羲皱了皱眉头,“田卜,拆线,把肠子掏出来看看,有没有长好。”
李孟羲指挥到。 卜点头,立刻就去拿东西了。 片刻,卜拿着不少东西来了,有羊肠线,有剪刀,有用环首刀断刃磨成的刮刀,还有针,当然还少不了一坛烈酒。 田卜完全记着李孟羲交代的手术流程,他牢记着细节,动手前,田卜免起袖子,拿起酒精就往手上倒。 这是杀菌过程。 李孟羲看的惊讶,欲言又止。 心说,田卜你这么古板的吗?这猪已经死了,你还用的着消毒吗…… 就不能省点酒精吗?酒精多难弄啊,天。 嘴巴张了又张,李孟羲最终没有制止田卜。 他看到田卜一本正经,认认真真小心谨慎的模样,一想也行,田卜熟悉下流程也好,就当练习了。 田卜给手消过毒,给刀具消过毒,连针也消过毒之后,这才,拿剪刀动手把猪腹的羊肠线给剪开。 这是,算是羊肠线第一次实际应用,田卜好奇的很,他好奇这线真的能跟肉长一起吗。 田卜忍不住凑近去看。 “吆,还真个长肉里边了,军师。”
田卜开心的指给李孟羲看。 车有一定高度,李孟羲垫起脚抬头看,他看到了,几天前用肠线把猪腹给缝合的伤口,肠线已经快要消失了。 这才几天啊,也就三天吧,肠线就被吸收了部分,真是惊人。 因为凑的近,加之猪已经死了,有腐臭的味道飘出来,李孟羲不小心闻到了,把他恶心的不行,忙离远一点。 “卜,肠子拿出来看看。”
李孟羲跟甩手掌柜一样,他自己不干活,却把田卜指挥的团团转。 田卜拿剪子剪断了肠线后,就要按流程,把手再消一遍毒。当田卜手碰到酒坛时,田卜突然意识到,没必要啊这么麻烦啊。 猪都死了,手脏一点怎么了? 于是,田卜就直接下手,用手把猪腹的已经稍有愈合的剖口撕开,手伸到猪肚子里,把当时缝合的断肠掏了出来。 田卜手还没怎么用力,猪肠一拽,竟然就断在手中了。 虽然,气味难闻,但为了一看究竟,李孟羲凑上去看了。 田卜特意把手放低一点,方便李孟羲看。 田卜手中的肠子,发黑腐烂模样,难怪拽下就断了。 这头猪应该是肠子感染了,然后死掉了。李孟羲眉头微皱。 (果然,还是得洗肠子。)李孟羲若有所悟。 还有一个关键的点,就是羊肠线这玩意儿,缝合皮肤表面的伤口,能用,但能用于肠缝合手术吗,肠子能不能愈合呢。 李孟羲下手,他拿起断肠肠头,皱眉观察,他看到,肠头上缝的羊肠线没怎么被吸收,但是,也和肠壁黏连在一起了。 可能是因为感染的缘故,肠子早就坏死了,所以肠线才没有被吸收,应该是这样。 还有,羊肠线做好之后,是能够保存一段时间的。 当时做的羊肠线不多,然后怕被细菌污染,李孟羲把羊肠线泡酒里了。他想的是,酒里大概就属于无菌环境吧。 羊肠线做好又隔了两天,才把猪弄来,才开始缝合手术。 当时李孟羲还不确定,用酒泡了几天的肠线,还没有没活性,还有没有用。 现在确定了,短期保存的肠线,依然能用。不见,猪腹部的剖口已经把肠线吸收不少了吗? 这个发现是极其重要的。 肠线可以保存,意味着,就不用到用时再去临时杀羊了。 不管保存期是多少,哪怕就三五天,也就能让肠线实用价值倍增。 假设,有伤兵肚子被人砍了口子,急需缝合呢,要是临时去制作肠线,得找羊,得杀羊,得取肠子,得把肠子洗干净,把肠子破开,还得给手消毒,然后,再很麻烦的把肠膜搓成线。 这么一个制作过程,少说得半个小时,甚至更久。 而半个小时之久,伤兵流血就流死了。 而要是,有肠线常备着,需要手术时,立刻就能取肠线开始缝合,这便,让手术时间减少了半个小时。 小小的一个细节进步,让缝合手术成功率,提高十倍不止。 至于,为什么酒能保存肠线呢,李孟羲觉得可能是,跟用盐腌一样,酒也把肠线腌了,不仅,酒精泡过的肠线不仅不会滋生细菌,而且,还不会变质腐败。 要是不用酒精浸泡,肠线放不了半天,就味儿了。 这是一次失败了的肠缝合术,但,李孟羲总结出了宝贵的两条经验。 一是,果然得必须梳清肠胃,不然铁定感染。 二是,肠线可以保存,那就可以平日多做一些备着,不用真的随军带着一群活羊,把活羊当做医疗物资储备。 李孟羲是想明白了,可是,田卜不懂啊。 田卜对李孟羲的医术,可是佩服的不能行。 开膛破肚的手段,他田卜可没有。 于是,见到李孟羲一副若有所悟的样子,田卜犹豫了一番,忍不住小心翼翼的带着讨好的语气问。 “军师,这猪是咋个死的,跟俺说说不?”
田卜脸上是献媚的笑,他向李孟羲讨教起来了。 “奥!”
李孟羲回过神来,“是这样的,卜,缝之前,肠子里边得洗。”
“你想啊,要是肠子断了,肠子不就等于是有伤口吗?”
“肠子是装啥的?装粪的。”
“要是不洗,粪碰到肠子有口那地方,不就感染了?”
感染一词,卜听不太懂。 但是,大致意思,田卜弄明白了。 可不。田卜想起来了,打仗的时候,箭头上涂了粪,不就是想让射住人时,箭头上的粪,弄到伤口里,脏了血,不射中要害人也死了。 肠子里,也有粪,肠子断了,伤口不就和粪挨着,哪能不脏血?必然脏血! 田卜想明白了这其中关键了。 “那军师,咱下次把肠子拿水洗洗再缝?”
田卜弯着腰,试探着问。 “不用水吧。”
李孟羲眼神迟疑,语气也不太确定,“……水估计洗不干净,用肥皂水?”
“等过两天,我看弄把肥皂弄出来不。”
李孟羲说着。 田卜又茫然了,这肥皂是个什么? 皂荚? 田卜欲言又止,这皂荚可不能往肠子里弄啊,皂荚人吃一点,胃可就要烧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