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九日,于南皮城驻扎修整了一日之后,刘备李孟羲二部合兵成总兵力一万两千有余,在南皮城留守下部分伤员及基本的城防兵力之后,二人领万人大军欲发兵寻贼兵决战。 在南皮城修整的这一日,巨鹿军铁匠营熔炼了大量农具和残损兵器,一炉生铁冶炼出来后,铸得生铁箭头五千八百四十余枚。南皮城中本有很多零散四处的农具铁器,贼兵曾占据南皮城,可在贼军占据南皮城之时,贼兵并未设法将铁器熔炼成兵器。不管敌军如何,反正,巨鹿军驻扎了一天,箭矢储备多了好几千。 焦炭当真是好东西,焦炭温度高,可以把生铁化成流动性极强的铁水,因为流动性强,所以铸造效率很快,这是其一,其二,焦炭热值大,炉温升温快,使得冶炼时间大为缩短,这在实战中的价值是,如果驻扎修整的时间只能有半天,那么在这仅有的半天时间当中,若用木头,木头烧了两三个时辰窑温才升上去,窑温刚升上去,就得拔营了。若用焦炭,哪怕驻扎时间只有半日,半日时间便足够焦炭冶炼了。 另,木匠营修整车轮三十七对,并赶制出备用车轮十四对,制作枪杆三百余根,其他的像是做车轮用的木辐条,碗筷,盾器等等杂项不计其数。 在南皮修整的短暂期间,渔队没一刻得闲,渔营日以继夜在外寻水捕鱼,至出发前,渔营诸队打到的鱼总计有一千二百余斤。 陶匠营烧得小型陶罐五百余件,若到紧急时,这五百多陶罐便是五百多投火器具。 还有石灰窑烧出的石灰,屠匠营宰杀的牲口处理好的肉食和皮革,淄重队在城中搜集到的木材和柴草等等,林林总总加起来,后勤诸营储备下的物资殊为可观。 此番军中后勤内容与以往不同的是,此次多了土胚一项。在驻扎修整的这一日内,李孟羲富有实践精神的实验了篝火烘干法,土胚砌窑法,以及留火烘干法。 篝火烘干法指的是,把湿的泥胚围成灶台,做饭的时候把柴火放灶台里,做饭的同时顺便把泥胚干燥了。经测试,一顿饭的功夫,火焰炙烤之下,泥胚干了也裂了,危急之时,裂开的泥胚一样可以修筑工事之用。由此,泥胚事项上可再做改进,凡扎营之时,做好的泥胚一部分用火烘烤快速干燥,另一部分留着缓缓阴干,这样,既能有一批泥胚可留于紧急时使用,同时有另一批阴干的泥胚强度优秀的可以用来修筑巨型工事。经测试,篝火烘干法有用,一顿饭功夫,以万人规模的军队的体量,可以烘干泥胚八百到一千左右。 土胚砌窑法,用新做的湿泥胚去搭建窑体,等临走时,等窑不用了,把窑砸开,得到完全干燥的胚砖二三百块。 最后一项,留火烘干法。李孟羲着人找来很多半干不湿的树枝枯草之类的杂柴,然后把湿泥胚一块块紧挨在一起码摞起来,把湿柴厚厚铺一层铺在泥胚上,从下方点一把火,任由柴火慢腾腾的烧着,这一个过程,持续了快一天之久,烧到最后,柴草成了灰烬,热腾腾的灰烬良久还保持着温热。最后,把灰烬扒拉开来,检查闷烧了快一天的泥胚,泥胚干了七七八八。留火烘干法有用,临走一把火,在走后,人走火不灭,火烧上一日半日,砖就闷干了。 而假若说天气不对,或者柴草不够,其实,仓鼠战法除了屯留物资,一样可以屯留工人。 拔营之时,大军出发上路,泥胚原地留下,再留下一二工人,等军队离开,留下的工人负责处理泥胚,一夜之间要把泥胚快速干燥很难,一天把泥胚干燥也很难,但三五天时间足够充裕。 有三五天时间,工人们可以从容收集柴草,可以有足够多的时间任由泥胚慢慢闷干,甚至可以精益求精慢工出细活。 每拔营,一处扎营点只留下工人三二人就足以,行军一月,满算扎营三十次,只需留下人员六十人而已,而留下这么六十个人力所能带来的收益是,本该一两个月乃至更长时间才能阴干的土胚五天就可以干燥完成,同时,这还不同于用烈火直接烘烤,烈火直接烘烤会使得泥胚开裂严重,用湿柴慢慢闷制的方式则极大提高了泥胚质量。 由此启发,又何必只留工人,木匠可留,陶匠可留,捕鱼队也可以留。 鉴于,木工可以加工木头,渔队留下可以在队伍后方一直捕鱼,可将鱼获源源不断的送到前线,而陶匠铁匠之类留下没多大用处,所以,在仓鼠战法中,只增补了普通工人,渔队,木工,这三类后勤人员。 负责烘干泥胚的普通工人留两人足以,加工木头的木工人数不定,看当日扎营时从周遭伐木的数量来定,渔队则根据行军途中所遇到的水域多少来定,按渔队的工作模式,一艘鱼鹰舟,一辆拉载工具的车辆,再一艘负责运送鱼获的车辆,渔队一个小队最少需两辆车八名人力。 由野战筑城的物资准备,到泥胚,到快速干燥泥胚,到留火闷干技术,到屯留人力,到屯留工人、木匠、渔队等人力,又到,度的问题。 留工人没多大问题,一处地点就留烧火工人两人,消耗人力不多,烧火干起来很简单,不需要留下精锐人力,可以把轻伤员留下专门负责,人力消耗就更少了。 木工也没多大问题,屯留下来的木头不需要做太精致的加工,只需要把木头稍微修整下就成,一两天时间就够,木头加工完,一两天时间,木工骑着马就追回队伍去了。 在三类人力当中,最需要慎重考量的是渔队,因为渔队本质上是在后方增加了补给队伍,既然是补给队伍,就得考虑性价比的问题。捕鱼效率有限,捕不到太多的鱼,如果渔队跟主力离得太远,那捕到的鱼还不够渔队自己路上消耗的,再加上鱼的保存问题,鱼在夏日连保存半天都保存不了,而如果鱼只能保存半天,那渔队就出不去了。 所以到这一步,就必需解决鱼的保存问题。关于保存,李孟羲想到的第一个方法是,用盐腌制,可是一想不对头,腌鱼废盐不说,带上大量的盐还拖累后勤,用盐不是好选择。 李孟羲又想到熏制之法,可熏制得有大量柴火,得有挂炉,最不济,也得找几百上千根木签把鱼串起来熏,又得找木柴,又得做木签,还得耗费大量人力去把鱼一支支熏好,这对只有八人的小小渔队来说,工作量太大。所以熏制也不行。 最后,李孟羲想到了唯一一种可行方法——水煮法。 生鱼容易腐败变质,把鱼煮熟了,鱼就不那么容易变质了,生鱼保质期半天,鱼煮熟,保质期少说两天,如果天天把鱼煮一煮,鱼的保质期能持续可十天半月不成问题。 要煮鱼需要什么?一口大铁锅,水,柴火。 水不用准备,渔队就近就可以取到水,大铁锅只需带一只或就足够一支渔队使用,至于柴火,渔队收集不到熏制需要的柴火但收集齐煮几锅鱼的柴火轻轻松松。 有了水煮法,鱼的保存问题不再是问题,剩下的就只有一个,补给距离问题。 结合捕鱼的平均效率和马车的运输效率和口粮消耗速度等多重因素结合来看,渔队最远的补给距离,应该是离主力不超过三天里程为极限。 渔队本来的补给方法是,在行军途中,扎营之后,渔队到扎营点方圆三里之内的水域去捕鱼,捕鱼时间从扎营时开始,到第二天拔营之前回营,如果扎营点三里之内没有水域,则渔队就不必出动。 现在渔队补给法一更改,渔队的劳作时长从一夜变成了三天三夜,产量将是数倍以上的提升。 按经验,渔猎养军的平均值是三五百人,也就是无论一支怎样的军队,无论是一支千人军队还是一支万人大军,军队行军时,沿途运气好的话会遇到一群野猪,运气不好的话连颗野菜都没有,而平均值是,一场军事行动中,把所有采集到的野菜捕到的鱼捕到的猎物全加起来,顶多能养三五百人。 现在渔队多了三倍劳作时长,补给距离也增加许多,补给距离的增加等于资源点也增加了,补给距离的极限是三日行军距离,在这三日行军路途沿路,必然会有水域,必然能找到捕鱼的地方,也就是说,以前,扎营之时有鱼就捕鱼,没鱼就算了,而现在,必然天天有鱼捕。 按以前的方法,渔猎养军的极限是五百人,现在,多了小型捕鱼补给队,在渔猎一项中,渔这一项,提升了至少三倍产出,以前渔猎养军能养五百人,现在可养七百人。 捕鱼不是难事,处理鱼和运送鱼也不是难事,在行军途中,最难的是要知道水在哪鱼在哪,次难的是在离开大队人马之时随时可以找到主力。 渔队没有情报能力,寻找水源也好,寻找主力也好,这些都得靠斥候帮忙,此中又涉及到另一个问题,行军作战,情报是重中之重,为侦查敌情,斥候得前派几十里远,在几十里漫长的辽阔区域,大路小路四通八达处处漏风,得派多少斥候才能不漏过蛛丝马迹,多少都不够。 在情报手段有限的古代,派多少斥候都不够用。 斥候为侦查敌情都来不及,为了捕鱼而浪费宝贵的斥候人手有些得不偿失。 此时,十面埋伏之法的部分精义发挥了用场。 一个渔队派一个斥候负责联络太奢侈,除非斥候在侦查敌情时顺便把河流水域标注出来,这才不会浪费宝贵的斥候力量。 斥候留标记的方法是,插枝垒石为记,斥候过路,侦查完一路,会在路边按特定方法摆一些土块插一些枝条,同伍之人路过,只要看标记一眼,就能明白道路信息。 现在情况不同了,巨鹿军有了纸张,军中也初步招募了一些绘图人才,现在斥候留标记的方式简单多了,斥候手绘一份小地图,地图卷起插入竹筒之中,依然在路边插枝垒石为记,竹筒藏在土块之间,这样,同伍之人见到标记翻开土块把地图拿出来一看,前方道路信息一目了然,渔队只需留心斥候所留下的信息,无论找水还是找路一目了然。 —— 拔营了,出发了,找贼兵不痛快去了。 现在情况是,后方没有后顾之忧了,现在的渤海郡以南,乡间处处皆兵壁垒横连,已经完全把贼军侵掠都兵锋锁住了,关门打狗的门已经关了,巨鹿军这头猛虎已经跳进门里了,剩下的,逮着贼军这条恶狗,把贼军彻底咬死。 朝北大道上,刘备驻马立在道旁,他目视着行军队列从眼前缓缓经过,队列很长,人流与车马过了很久才过完。刘备看向队列最后的尾巴,目光再往远看,几不见队首在哪儿,时至今日,这种绵延万千人马的景象刘备早已习惯了。 临行的最后一眼,刘备回头看了看南皮城,不知想起了何事,刘备眉头微蹙,面有忧愁。 “怎了?”
李孟羲问。 “无事,几个弟兄伤重不治,昨日刚埋。”
谈到死伤,刘备尤其谈到,好几个伤兵也没受多重伤,只是被箭钻了下,开始还好好的,过四五天人忽然就不行了。 (又是破伤风……)李孟羲皱眉,已经着军医们着手研制药物了,可暂时还没有什么成果,军中现在最好的杀菌手段是高度酒精,酒精应对破伤风的效用有些乏力。 李孟羲想到了,青霉素,要杀灭细菌,青霉素堪称神器。 此番事了,说什么也得把青霉素弄出来。历史课本中写,唐代长安裁缝会用长了青霉的浆糊涂抹伤口,天然青霉不加工直接使用大抵有用,但或许,课本上写的是错的,尚需一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