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层的阳台上,山风撩起白色的窗纱飞向在风中飘扬。在那里,有位白衣女子在座抚一把古琴。女子用纤白的素手拨起一根又一根的琴弦,弹动出一个个的动听悦耳的音符,修长分明的睫毛在风中很是好看。这人,不是成清又是何人?此时在垂首抚琴的成清对面,正站着一位身穿干练素衣的中年妇女,一头短发,身材高瘦,展露在外的手指枯瘦而有力。中年妇女越是听这风中的曲子,脸上的笑意越是惊叹,弯着的笑眼透露着爱惜的情绪。片刻,曲毕。成清轻轻抚过琴面,像是在对琴体面的告别。啪啪啪。中年妇女这才鼓着手掌,摇头赞叹道:“不错不错,竟学得如此之快,成姑娘在琴技上的天赋堪称是千古难觅。”
成清丹唇微抿,谦虚一笑:“老师过奖了。”
其实,她听见老师这般夸奖,心里非但没半分窃喜,反而有些淡淡地感伤。因为她记得,母亲成兰素在琴上的造诣可是高山流水,年纪轻轻便能作为人师,授人以琴。她如今在琴技上一日千里,或多或少是沾了母亲的光。中年妇女并不知成清另有想法,只是想着后者此时指上生花,手感渐生,不如趁热打铁。于是她建议:“你此时状态不错,不如跟着我再学一曲?”
她名为王忆,是一名享负盛名的古琴大家,出于某些原因,如今在此时隐秘的山林间为成清教琴。然而,出乎预料的是成清拒绝了。“不了老师,今天先到这吧。”
原本,按照关天玄对她的要求,她应该迅速掌握琴艺,并没有拒绝的资格。但......成清学琴的速度实在是太快了,现在她的进度早就超过了王忆的预期,刚才弹奏的曲子也都是额外的功课而已。王忆顿时有些遗憾,喟叹道:“你这孩子.......你可知你这琴艺上的天赋,多少人连做梦都求不来?为何不逼自己一把,往更高深的方向试试?”
她在惋惜成清对弹琴这件事的“懈怠”。好吧,其实按照成清这个进度,她也不算是懈怠。只不过在王忆看来,成清明明有精力做得更好,但她就是偏不,每天她弹琴就像是例行公事,完成任务一般,绝不少做,但也绝不多做。拥有这般天赋,却这么没点勤奋的样子,实在太过浪费了。不过,成清显然并不这么认为。她淡淡道:“老师,这个世界上比弹琴有趣的事情多了去了,但是,现在这些都与我没关系了。我如今只是一只笼中鸟,一只笼中鸟又何必在乎自己年华易逝,荒废天资呢?”
言语间听着有些丧气,但她看起来仍很洒脱。她走到阳台边,双臂凭栏,轻挽发丝,含笑看着满目的山林,别着梨花的短发在风中飘曳,发出阵阵清香。王忆的视线落在那朵梨花上,顿了半天,她叹了口气:“俗世红尘固然吸引人,但弹琴可是阳春白雪,一些尘世中的羁绊又怎么比得上弹得一手好琴呢......”成清笑了笑,没和王忆争辩。她知道这位老师这一生,一直一心一意地沉浸在琴道之中,别无旁骛,除琴以外无欲无求。和这么一位前辈争辩,属实有些浪费口舌。山风拂过,林间簌簌,林海掀起的绿浪甚至心旷神怡。但成清一想到日后只能在这笼中度过余生,就觉得有些索然无味。忽而,一道淡如青竹的嗓音在他耳边响起:“嘿,往下看。”
一瞬之间,成清的娇躯宛若触电一般,僵在了原地,她猛地低头,便见下方的林间,有一道高瘦挺拔的身姿遥遥注视着她。那笑意阳光,沁人心脾。如沐春风,又甚过这满山的春风。成清下意识捂着嘴,感觉自己全身都在颤抖。他。竟然找过来了......八百里路云和月。一路西行。成清曾以为自己与周添覃等人告别了,毕竟,深湾离花都极远,而关府的势力又在此处龙盘虎踞,堪称本土一霸,来这里,无异于探虎穴兮入蛟宫。更不谈,她成清与周添覃等人毫无血缘之亲,于后者来说,她不过是一个与他们相处过一些时日的人生过客罢了。即便如此,她内心的极深处,还是留有一些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