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岂敢岂敢，”黄崇颤颤巍巍地举着茶杯，想不到到头来肯收留他的，竟会是曾经的对手，眼眶又湿润起来，“今后少爷但有吩咐，老朽甘愿效命。”

孙安一直苦于寻找不到这样一个高手，没想到稀里糊涂救了黄荣，就换来黄崇这样一个厨神级的人物，今后为鸣凤楼研发新菜品终于有着落了。而且黄崇还有个重大的作用，作为朝中大臣和武宗皇帝的亲信，他一定知道宫里的许多情报，甚至还有太师秦翱他们的隐秘，这比黄彦明派人去打听方便直接多了。两人闲谈一阵，孙安把孙蛤蟆叫来，并没有告诉他黄崇的真正身份，让他找两位聪明伶俐的小厨师跟着，一来是学习厨艺，二来也好照顾黄崇。跟随黄崇的只有一个五十多岁的管家，孙安把院后花园的一间房子让出来给他们主仆二人居住，这原本是黄崇在府中乏闷，偶尔出城散心时休息的地方，没想到到头来竟成了他最后的落脚之地。昨天孙安还打算把这里留给孙世勋，现在只好算是“物归原主”，先让黄崇住了，毕竟老头也是享过福的人，这花园本就是按照他的心思建造，留在这里倒也遂心了。让他们先收拾东西休息，孙安则开始回忆红烧肉、黄焖鸡、卤肉等大众菜的做法和原料，据他走访的几家酒楼来看，这个时代还没出现这些菜，先尽量写出个线索来，再让黄崇去试验摸索。正写到一半，忽然孙世勋差人来传话，要他立刻回府，说有要事商量。孙安猜测肯定是和赵雨灵的案件有关，赶紧从后门赶回府中，中庭院落的书房中，除了黄彦明和赵东来之外，还多了一位三十上下的中年人。这人一张国字脸，脸色微微发红，显然是长时间经历寒冬风雪所致，两道浓眉下一双眼睛透着醇和，却又带着几分愠怒，显然心情十分复杂。孙安脚下微微一顿，想起来这人就是之前一直给本主疗伤的医者华承泽，孙府六贤之一，神医华仁之子。自从自己醒转之后，这人就忽然消失了，说是去了皇宫，一直不来疗伤，害得自己半蹲着走了好几天的路。看到孙安小跑着进来，华承泽眼中又闪过一丝讶异：“三少爷伤好得如此之快？”

孙安进门抱拳笑道：“全仗先生医术高明，后来擦了点药就慢慢痊愈了。”

黄承泽微微蹙眉，他知道孙安的伤势有多重，虽然那时候已经脱离危险，但即便是全天下最好的药，也不可能这么快就能行动自如了。不过这已经不重要了，他抱拳歉然一笑：“一月前恰好有些事，便急匆匆离开了，抱拳。”

孙安故意苦着脸埋怨道：“你这一走让我多受了不少罪，就不担心我的伤势么？”

华承泽抱拳道：“那天我正要来府上，就在街上看到少爷出门，便知道少爷已无大碍，伤口只需静养就能愈合！因临时追踪一人，只好不辞而别了。”

“追踪人？”

孙安有些意外，“华先生还有什么秘密任务吗？”

孙世勋在一旁沉声道：“你真以为华神医当年是被强盗打劫所杀么？”

孙安心中一动，马上明白了他的意思，问道：“先生可找到仇家了？”

“这十几年，我一直都在找！”

华承泽浓眉微蹙，冷声道，“皇天不负有心人，总算有了些眉头，结果却和孙家联系到了一起。”

孙安知道华仁就是死在赈灾的路上，当年西凉瘟疫爆发，户部侍郎赵建章奉命去赈灾，因为感染瘟疫死在军中，是赵夫人坚守三月救助灾民，完成了赈灾任务，回朝后官封一品诰命夫人。而一同随行救治灾民的华仁，在赈灾结束后没有和御医们返回洛阳，他准备顺路前往玉门关去看望老将军孙玉阳，结果在途中不幸被山贼所杀。华承泽这么一说，孙安马上就想到了隐藏身份的诰命夫人，忙问道：“你们找我来，莫非是找到的线索和赵夫人有关？”

“你小子越来越机灵了！”

孙世勋赞赏地点了点头，沉声说道：“华神医当年是被人有心算计，因为他发现赵建章并不是感染瘟疫而死，而是被人下了毒。”

“原来如此！”

孙安大吃一惊，双目微眯，“这么说的话，这个阴谋岂不是十年前就在布局了？”

黄彦明抚须说道：“如果不是三少爷发现赵夫人的异常，我们还猜不到这一层，既然赵夫人可疑，就顺着线索猜下去，再重查华先生的死因，找到了他随身携带的医书，终于有所收获。”

华承泽咬牙道：“据父亲留在医书中的线索来看，他已经察觉此事凶险，知道返回洛阳十分危险，便借口向西，想到玉门关通过孙老将军禀告此时，没想到还是……”说到这里他双拳紧握，眼眶发红，看他脸颊皲裂，耳尖有冻疮，这一个多月肯定是冒着严寒跑了一趟西凉，怪不得一去无影踪。稍微平复情绪之后，华承泽又说道：“我已经查过，那一批出去治病的医者，不管是宫里的御医，还是请的长安和洛阳的名医，在回到家后半年内相继死亡。”

黄彦明沉吟道：“如果赵建章是被赵夫人下毒，那说明此诰命夫人已非彼赵夫人了，这件事最好再到她娘家暗中调查一番才行。”

孙安摆手道：“不用了，我已经派人调查过了，赵夫人自从封诰之后就从没回过娘家，据说是因为改嫁和家人大吵过一次，后来就很少联络。赵雨灵死后娘家人来吊唁安慰，也只待了三天就回去了。”

孙世勋转着半边身子问道：“咦？你小子哪来的人手？”

“有钱能使鬼推磨！”

孙安挺着胸膛摆出个土豪的傲娇姿态，对黄彦明说道：“现在最主要的还是查明赵夫人和安立思之间的关系。”

黄彦明微微点头，忽然问道：“你说那天安立思要进宫，恰恰赵夫人就去了天池坊？”

“不错！”

孙安点头道，“从宫里回来，我就去找大奶奶带我去赔罪，结果回话说去了天池坊。”

“唔——”黄彦明抓着胡须来回踱步，走了一阵之后忽然停下脚步，对孙安说道：“少爷，你马上进宫去见陛下，这件事恐怕已经超出我孙府的调查范畴了。”

孙安见他说得郑重，挠头道：“可我并非朝中重臣，好端端进宫很容易惹人怀疑，岂不是打草惊蛇了？”

黄彦明掐着一缕胡须笑道：“少爷前天在街上骂了盛尚书和巡城御史，但也把朝中其他尚书和御史都给骂了，还不快去宫里请罪？”

孙安心神领会，打了个响指说道：“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