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说了……别说了……”黎大树疯魔似的一直用脑袋砸地，砸出血了也不管不顾。黎正看不下去，连忙叫了两个青壮小伙子把他拦住，“拉住他，别让他直接磕死在这儿了，还得给县令老爷交代呢。”

两个青年收到命令，一左一右将他牢牢按住，这下他便动弹不得了。只是眼神似乎变得呆愣起来，就像是洞彻了某种大道理，而那大道理还重新洗刷他三观给他造成了剧烈冲击似的。黎娇娇眼神一转，又看向一帮瑟缩着不开口的母子俩。这天，好像就快要亮了呢。“大伯，你们还不交代吗？”

黎老大瞪了一眼黎娇娇，心中暗骂这小贱蹄子，居然敢当众不给他面子。好不容易他们才掩过这事儿，现在她又提！黎老大没好气道：“咱们一家人说那些外的话做什么？”

黎娇娇眨巴着眼，状似天真的说道：“可是青山伯伯已经去报官了呀。虽说去的路上天黑着行路缓慢，但现在天已经亮了，带着官差老爷回来的时候，脚程可就会快不少。”

“那又怎样，关我们什么事！”

何老太白了黎娇娇一眼，心想这贱丫头又傻了不成？天一亮她可就不是白水村的人了，虽然是想走就走。“可是奶，你们是和大树叔一起进院子一起被抓的，他进大牢没理由官差老爷不审你们吧？”

“要知道你们可是一起出现的哦。”

黎娇娇故意又补了一句。何老太和黎老大顿时傻眼了。是啊！他们可没算到黎大树犯的是杀人的大事儿啊！“这……”何老太慌了神，舌头绞着半天说不出一句辩驳的话。黎正见识到黎娇娇的聪颖，眼神闪了闪，还是决定帮她。反正白水村的丑已经是出定了，有了黎大树做对比下限，也不怕再丢点脸儿了。“何氏，你们还是从实招来，这样或许娇丫头会给你们求情。”

“你这是什么意思？你是要把我们交给官差吗？！”

“没错，反正黎大树这事儿也瞒不了，也不怕多你们母子俩的事再丢点脸了。”

何老太闭着嘴偏过头，想要装作听不见来逃避，却被黎老大劝住。“娘，要不我们还是说了吧……”他脸上闪过惧色，“那可是要见官的啊，咱现在把话说清楚，总比到衙门见官好啊！”

“而且咱也没得手不是？这事儿可大可小啊，咱们和娇丫头还是一家人，她总不可能真那么心狠吧！”

这话彻底说动了何老太，她转了转浑浊的眼珠子，叹了口气。“我是想走之前来黎娇娇这儿顺点钱的，毕竟她现在不是在春晖楼做事吗？然后来的时候刚好和黎大树撞上了……”黎老大补充道：“其实我觉得黎大树应该也是跟我们一样的想法，毕竟他可能也听说了黎娇娇赚到钱的事儿。”

“没错……”黎大树的嗓音有些嘶哑，“我确实是想着偷点钱然后逃跑，却没想到跟这母子俩一样不走运。”

说完黎老大还用一种期待的眼神看着黎正，“堂伯，我们都说清楚了，能放我们走吗？”

“不能！”

门口忽然传来了一道熟悉的声音，正是黎娇娇和黎敬安两人的先生——孟遂。见到村里唯一的夫子来了，黎正也给了好脸色，“夫子来这儿做什么？”

孟夫子一手拄着拐杖，一手拿着灯笼，有些气喘。他是一开始就听见村里吵嚷着井水下毒的事，还听说是在自己弟子的家里，就想赶紧来看看。只是没人顾上他，这沿路又黑又难走，他这走了老半天才到。到了也不吭声，在门口听了好一会儿案子。以他的聪明和老练，早就明白黎娇娇是有所怀疑，这才故意在院子里折腾这些，眼下又逼着黎老大母子俩自行说出罪行。他知道黎娇娇是想处置了这对偷鸡摸狗的母子俩，但是碍于血缘的关系她不能直接开口，否则便会被人冠以不孝的罪名。那么他就必须为他的好弟子们挺身而出了。“先生！您怎么来了？”

黎娇娇和黎敬安眼神一亮，两人一左一右上前掺着他坐到椅子上。“不用搀扶了，我的身子骨还没你们想象的那么弱，”他摆了摆手，随后端正的坐在椅子上。“我是听说了这边有事情，走到这儿的时候，你们已经开始了，便在门口一直听。”

孟夫子正对着黎正，“本来老夫是不想出来讨人嫌的，但是村里的大家应该都知道，我收了敬安做我的关门弟子。他是个有天赋又勤奋的孩子，所以我会尽我所能栽培他。”

这话是对全村人讲的，也是对黎正讲的，他当了多年的族长，听得明白他话里的意思。这是要护着人了，毕竟黎敬安和黎家打断骨头连着筋，就算他们不对就算断亲了也不能公然吵着要送他们去见官。可是要是不处置这一家子，以后黎敬安成长起来就会被血缘关系绑架，与其到时候鱼死网破不如这时候向给他们定下罪名。“那是敬安的福气，也是整个白水村的福气。”

黎正捋了捋胡子，决定站在前途远大的这一边，“或许若干年后，咱白水村还能出一位大官人呢！”

孟夫子也笑了笑，没有半点谦虚。“敬安这孩子聪慧，娇娇这丫头也通透，他们姐弟俩互相扶持，总是能把日子过好的。”

“而且，明年初敬安就可下场童生试，在此之前我会拿出我所有的积蓄供他在县里读书。”

黎娇娇有些感动，夫子这是在保护他们姐弟俩。而且提出用他的积蓄来供黎敬安读书，这样就不会有太多人把目光聚焦在黎娇娇身上了。到时候在县城里住着，与村里远了她再怎么发展也让别人说不到嘴去。“这么快就可以下场童生试了？可敬安这孩子才十岁啊！”

孟夫子笑着点头，“所以我说他天资聪颖。”

在场所有人都惊呆了，毕竟在这之前谁知道黎敬安这么厉害啊！估计连黎老大一家也不清楚吧？要知道孟夫子的私塾收费便宜，村里好些孩子都在那学认字。那条件他们是知道的，笔墨纸砚都发不起，书也没两本。孩子们都是一起共用一本书，也没什么大志向，只是为了学几个字不当睁眼瞎罢了。可谁知道在这种情况下，黎敬安都能学到考童生的水准？要是再往下学，那最差也是个举人老爷吧！举人老爷啊！这县里都没多少呢，那可是光耀门楣的大事儿啊！这黎老大家还跟他们断亲，这不是得把肠子悔青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