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奎任打量了一会儿,眼里微微有一丝笑意,很快又收敛回去,对李宜修道:“我考虑考虑。这段日子你先在这儿住下。对了,刚才你的朋友给你打了个电话,让你记得回过去。”
武奎任说的漫不经心,饶是李宜修也没听出这句话里的深意,或者说,他根本没有想到,何云云会是武奎任的女儿。李宜修手上全是血,左手不能动弹,只好用右手接过手机,看了一眼通话记录,嘴角不由自主挽起一丝很温和的笑意。这一点,被武奎任看在眼里。“谢谢武爷。”
李宜修道。武奎任又把柳兴盛叫进来,让柳兴盛带李宜修去医院。等来了小弟扶着李宜修走出去之后,武奎任又吩咐柳兴盛,让他记得给李宜修拍几张照片。柳兴盛没问原因,只是应承下来。不该问的,不多问。这是生存法则。李宜修的伤势已经很严重,但柳兴盛还是把李宜修带回之前的屋子里——害得小牙三还以为自己又可以动手了,小牙三还高兴了好一会儿。没想到柳兴盛只是给李宜修拍了几张照片之后,就把李宜修送去医院了。李宜修不明白柳兴盛这么做的目的,但他只当是这黑帮里的奇怪癖好吧,或许他们喜欢杀了人砍了人之后拍照留念——谁知道呢。这一系列事情扰得李宜修甚至没时间给何云云回电话,等他想起来的时候,才发现自己的手机还没拿回来。李宜修想了想,大抵是自己哪个朋友打来问候,现在这个时候,他也没有把握自己能活着回去,所以便没太惦记着回电话。李宜修心里摸不准武奎任突然放过自己究竟是为什么,难道他真的是因为林城的事情而心动,所以才准备启用自己?饶是以李宜修的心思程度,也判算不出来。而此时的何云云,之前给李宜修打了电话而没有接通,过后便把这件事抛到脑后,没有太担心。就在她已经准备去上班了的时候,忽然收到了好几张照片,全都是由李宜修的手机发来的。照片上边的李宜修,面容疲惫,穿着简单样式的浅色T恤,可是已经全都被血浸染,尽管光线阴暗,可还是能看得到李宜修手腕上那道深刻的刀伤。几乎是看见照片的那一瞬间,何云云就已经认出了这是自己家。她在亚罗帮待得时间太久,几乎亚罗帮在青城的每一个据点每一个场子都曾去过,对富乐门ktv的那地下三层更是熟悉。所以何云云很轻易就认出了这是自己家的刑室。那一刻,何云云的血液倒流逆冲进脑子里,就算闭上眼,也好似还能够看到李宜修那满身的伤和血,还有李宜修那双曾经意气风发的眼眸,如今却变得暗淡。何云云不知道李宜修的真实身份,却也不认为李宜修能够惹到黑道,更别说还是临市青城的亚罗帮了。由此一想,何云云便把事情引到了自己身上,深深地认为,一定是自己拖累了李宜修。一定是家里发现了自己的行踪,所以为了控制自己,才把自己身边的人抓去,好逼迫自己就范。按照何云云倔强的性格,她原本是不应该回去,可她一想到李宜修这个无辜的人是因为自己才会被牵扯进来。就觉得于心不忍,所以最终何云云还是选择回了青城,只是为了让李宜修免受更多的苦。何云云觉得愤怒,武奎任怎么能这么罔顾别人性命?哪怕何云云知道,黑道作风向来如此,可这次毕竟涉及到何云云认识的……朋友,所以何云云无法接受。何云云甚至顾不及跟公司,跟朋友打招呼,就一个人回了青城,连行李都没带。她没有想,自己回了青城以后,还有没有机会能出来——武奎任把她看得很紧,担心她出门在外会受伤害,所以宁愿把何云云留在青城,好歹能够护她周全。但何云云偏生不喜欢被约束被管制,这才三番两次偷跑出来。青城,晚。何云云再次踏上这里的土地,心里很复杂。她还以为自己短时间不会回来,可世事不如人愿,何云云顺手打了辆车,直奔富乐门ktv而去。身在医院的李宜修尚且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而刚到ktv的何云云,已经展现出自己真实的一面——自从进了大门开始,逢人就暴打一顿,但凡是亚罗帮的小弟,都经受了这次的无妄之灾。何云云一路打一路到了地下三层,此时武奎任仿佛有预感似的,正坐在三层大厅里,好整以暇,手里端着一杯茶,抬眼看到何云云,没说什么。“人呢?你把我朋友怎么样了?现在我回来了,你可以把他放了!”
何云云一上来也顾不得什么寒暄,什么父女情深,直接就问武奎任要人。如果换了别人敢这么跟武奎任说话,那武奎任绝对会暴怒而起,可说话的人是何云云,武奎任怎么看怎么听都觉得心里很暖,所以他也不恼,只是笑着:“你回来了?吃饭了没,我让他们去做。”
“少跟我来这套!你这人真是太卑鄙了!我没想到有一天,竟然你会用我朋友的命来威胁我!”
何云云愤懑地道。一旁的小牙三听到这里,只觉得很不开心,下意识想帮武奎任解释,却被武奎任拦下。武奎任心里自有计量,他看着自个儿闺女身边走马观花似的换了那么多男朋友,似乎从来没有一个能让她定性,如今李宜修出现,一切还尚不明晰,所以武奎任想用李宜修这个人来试验一下,看看他和何云云有无可能。武奎任微微点了下头:“与其费力气骂我,不如想想你该怎么救出你的……朋友。”
最后两个字,武奎任说得意味深长,不过何云云正在气头上没有听出来。何云云皱了皱眉,往一旁的椅子上一坐:“行,那你说吧,怎么样才能放了他。”
“我为什么要放他?”
武奎任不紧不慢的反问道。顿时间,大厅里的气氛紧张起来。“他是我朋友!”
“那你知道他叫什么,是哪家的人,做什么工作,又有怎样的生活经历吗?”
武奎任抛出了一串问题,也没指望着何云云能回答出来。他大约已经看明白了,何云云不知道李宜修的身份。否则,她怎么会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为难李宜修。而李宜修若是知道何云云的身份,又怎么会不好好利用?假如李宜修知道何云云的身份,只是打个电话来威胁,那他一定会因为何云云而放过李宜修。可眼下看来,他们都并不知道彼此的身份。这一点,让武奎任觉得有趣,也觉得兴致盎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