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吧……包扎就包扎吧。陆臻臻不再多想,抬起手肘上前。医生看了一眼,从医药箱里拿出一根棉棒,沾着红药水抹上去。手肘上顿时传来一阵火辣辣的刺痛感,陆臻臻眉头几不可闻的皱起,抿着唇瓣不哼出声。身旁的江临玺幽深的眸光紧盯着她,自然也没放过她脸上隐忍的表情,长指快速的向前一探,便将棉签从医生手里抢了过来。“我来。”
医生愣了愣,接着拿起桌上的纱布递给他。江临玺头也没抬,眼神专注的看着伤口。陆臻臻的皮肤本来就比较白皙,如今手肘上被蹭破了一大片的皮,更显得伤口红得惊人,裸露的肌肤上,还有丝丝鲜血不停的往外冒。“这也叫小伤?很能忍?”
江临玺脸色不善的抬头看她一眼,语气低沉严肃的说着。陆臻臻对上他的眼睛,什么话也没说,只是心虚的移开了视线。他的目光在她的脸上停留几秒,复又低下头,力道轻柔的在她的手肘上涂抹。沾着药水的棉棒才刚碰上,陆臻臻的手突然快速的瑟缩了一下。江临玺看她一眼,接着重新扣住她的手腕,“再忍一下,马上好。”
“嗯。”
陆臻臻点头应下,默默的咬住自己的唇瓣,决定硬憋着,再疼也不准备叫。谁知手肘上却突然传来一阵热风,轻轻痒痒的抚过肌肤,适时缓解伤口上的灼热感。陆臻臻低头看去,江临玺近在咫尺的五官,就凑在她的手肘边上,眉眼柔和的对着她的伤口吹气。她脸上穆然一热,缩着胳膊想往后退。他却抓着她的手腕不放,低声说:“别动。”
陆臻臻红着脸,只觉得这个动作太暧昧也太夸张了,她还不至于这点疼痛都忍不了。但奈何他的手力气实在大,她完全挣脱不了,只好小声的催促着:“你尽量快点,我想去看妈……”“嗯,我知道。”
他的动作不停,接过桌上的纱布,开始替她包扎。骨节分明的长指在她的手肘间灵活的穿梭。没一会儿,他站起身,将手里多余的纱布丢在桌上,眸光沉沉的看着她:“好了,去换衣服吧。”
陆臻臻缓缓点头,拿起椅子上的除菌服走了进去。待两人换好衣服站在ICU病房里时,已经是十五分钟之后的事情了。陆臻臻和江临玺并肩而立,站于床前,无声的看着床上惨白着脸的林冉。空气里一片寂静,一时之间两人都没有人开口,房间里除了各种仪器的滴答声外,再没有任何声响。陆臻臻更是摒住呼吸,神色悲幽的看着林冉,嘴里无意识的轻声呢喃:“对不起……”对不起,是我害了你,是我……只要你醒过来,我愿意受任何惩罚,但条件是,你一定要醒过来,一定……江临玺笔挺着背脊,缓缓俯身,握住林冉扎满针头的手,语气低沉:“妈,我来看你了……”室内一片寂静,回答他的只有嘀嘀作响的电子音。陆臻臻紧跟在后,轻阖动着嘴唇,还没来得及说话,眼泪率先破眶,“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没想到会这样,你醒醒好不好?我可以随你处置,真的,只要你醒来就好。”
她的语气说的悲悯,泪水在脸上翻涌,可床上的人却依旧没有丝毫反应。陆臻臻吸吸鼻子,接着开口:“妈,你不是想带着小衍出去旅游吗?只要你起来,带他去哪都可以,我也可以陪着你,如果你不嫌弃我的话……去哪我都愿意陪你;”“还有你之前说的在花园里建个亭子的事,我已经让管家开始动工了,等你醒来的时候,就可以坐在亭子里赏花了;”“你说过,想要在三楼的游戏厅里放个粉红色的沙发,我已经物色好了,今天就让人送到家里了,就摆在游戏厅正中间的位置,只要你醒来就可以看到了,粉粉的很好看,摆在那还挺有少女气质的,保证让您坐在上面打游戏的时候,一瞬间回到十八岁的战斗力。”
“还有小衍,他最近都瘦了,说是想您想的,嘿嘿,我觉得他是乱说的,不过不要紧,他起码瘦了,您之前不是说,要是他瘦下来,就带他去夜市吃麻辣烫庆祝的嘛?现在还算不算数?”
“你要是想耍赖皮的话也行,只要你现在醒过来,我就可以当什么事都不知道,反正小衍记忆力差,早忘了这茬事了。”
“嘻嘻,妈……你看我都说了这么多了,你是不是该表示一下啊?你还不醒,是不是不愿意原谅我?不想见我?没关系的,只要你醒来,我可以离开江家的。”
陆臻臻的话说了一堆又一堆,有种势必要将林冉念醒才好的架势,整个人就跟魔障了一样,眼里不断的涌出热泪,脸上却在甜美的微笑,泪水一遍遍的冲刷过脸颊,她就好像没有知觉一般,不去擦也不去抑制。“臻臻……你不要这样。”
江临玺皱着眉,抬手将她搂进怀里,“她听不见。”
“不会的,她听的见的,你放开我,我话还没说完。”
陆臻臻怕打着他的肩膀,挣扎着要从他的怀里出来。江临玺放在她腰上的手微微收紧,这个时候说什么也不准备将她放开,只低声的在她耳边安慰:“好了,可以了,你说的够多了,这件事不怪你,你没有错,事情还没查清楚,不要太过自责,一切有我顶着,你不需要自责成这样。”
“不!不是的,就是我!我亲眼看到的,妈就倒在血泊里,一地满满的都是血,红的吓人……”话说到一半,陆臻臻突然揪住他的手臂,瞪大眼珠子,一脸惊悚的抬起头:“那都是她的血!都是她的血……流了这么多血,你说她会不会死……会不会?”
“不会的。”
江临玺眸光闪烁的看着她,眼里写满了心疼与痛恨,心疼的是她的自责与眼泪,痛恨的则是自己的无能与失职,连心爱的女人都保护不了,这是他最大的悲哀。陆臻臻对他说的话仿若未闻,片刻之后,更猛烈的挣扎起来,“不!你骗我!她会死的!流了这么多血,怎么还活的了?”
江临玺沉重的闭上眼,强硬的伸手将她的头,紧紧的按进自己的胸膛,声音骤然低哑:“相信我好吗?她不会死的。”
陆臻臻这才听进去他的话,瞬间安静了下来,希翼的目光看着他:“真的?你不骗我?”
江临玺坚定的眼神看着她,俯身吻掉她的泪珠,一字一顿的答:“真的,不骗你。”
“好,我信你。”
陆臻臻埋下头,低声应下。江临玺顿时松下口气,转头看向床上的林冉,缓缓出声:“妈,我先带臻臻回去了,明天再来看您。”
随后,也不管陆臻臻是否同意,趁着她还在呆滞的时候,推搡着她往门口走。“把衣服脱了,我们回家。”
他搂着她的腰,低声在她耳边提醒着。陆臻臻整个人就像个提线木偶,他说一句,她便做一句,没有任何自己的思想,面部的表情悲伤到僵硬。江临玺担忧的看她一眼,扯掉自己身上的除菌服之后,抬手一并将她的也剥掉。陆臻臻站着没动,全程都乖乖的配合,一句话也没说,任由他的安排。只是当他揽着她走过林冉的窗口时,她突然停下了脚步,像是突然回过了神,眼眸深邃的往里看了一眼。江临玺目视着前方,并没有察觉,脚下的步子迈的飞快,只一心想要带她回去休息,她现在的精神状况接近奔溃的边缘,再经不起任何折腾。而关于林冉这件事,他会暗自跟踪调查。至于他今天为什么这么肯定的表示相信陆臻臻,除了他爱她的内在原因外。还有一个重要原因,就是他派人去博兰购物中心,拷贝了一份事发当时的录影记录。画面显示,在下午两点零五分的时候,陆臻臻的车子驶进停车场,一分四十秒之后,就在车子准备驶入拐角的车位时,画面突然暗了下来,满屏幕的雪花点一闪而过,随之便突然出现林冉倒在车下、鲜血往外翻涌的一幕画面。这期间有三十多秒的时间是空白的,他强烈的直觉,摄像头是被人蓄意切断了信号,抢在三十秒的空档期内,将林冉受伤嫁祸给陆臻臻。方法可能听起来让人觉得比较不切实际,仅仅三十秒的时间,如何将一个昏迷受伤的人搬到路中间,且做到不被周围的人和车里的陆臻臻发现,几乎是件天方夜谭的事情。但是对于江临玺来说,和相信陆臻臻蓄意伤害林冉来说,他更愿意相信前者。金色的夕阳,透过走道上的窗口,静静的洒向地面,两抹身影缓缓的从中走过。陆臻臻依偎在江临玺的怀里,再次穿过那条长长的走廊,只不过不同的是,这一次她面色淡漠,没有任何的过激反应,眼神不偏不倚的直视前方。可怕的东西经历过一次,就不觉得会有多可怕。陆臻臻此刻就是这样的心情,面如死水,安静坦然的迎接该来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