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臻臻想,她可能等不到江临玺了。小衍、落落、刘叔刘婶。还有林冉和江雄涛。我……我可能要撑不过去了。这个可怕的男人,不会让她活命了。此刻,她就躺在牢房里那张冷硬的小床上,头顶的一盏炽亮的灯光。除此之外,整个仓库的灯都被他关闭了。她躺在这里,就像只身躺在一个孤岛上。而他站在黑暗中不知何处,嘴里轻轻的哼着歌,仿佛这个世界的主宰。她感觉到自己的心跳的很快,神经也一跳一跳。这是一种非常不舒服的感觉。她的视线渐渐变得模糊,耳朵也嗡嗡的响。她想撑着床坐起来,手却一滑,竟摸了个空。周围的一切越来越模糊。她的眼前浮现很多白色的虚影。这药水令她产生幻觉、精神恍惚、反应迟缓。原本清晰的记忆和意识,一时之间仿佛怎么也找不到了,她甚至不知自己到底在哪?“臻臻,臻臻。”
有人在什么地方轻唤她的名字,陆臻臻挣扎抬头,却只见一道光影一闪而过。是谁?韩天还是苏子州?她来不及多想,便彻底迷失了自己。全身依旧很难受,但视线和听觉却重新变得清晰。她松了口气,发现自己站在一个久违而熟悉的房间……样式老旧的组合柜、二十寸的彩电、实木沙发和座椅。这是……小时候的家。那个时候,她还有一个爱她宠她的父亲。可是,他不是已经离开她了吗?她痴痴的环顾一周,忽然看到一个男人,背对着她,坐在沙发上。他光裸着背,背上是一道熟悉而又丑陋的伤疤。“临玺!”
她走过去,紧紧搂住他的腰,“你怎么在这里?”
江临玺没有出声,顺着她的手缓缓倒在她的怀里。俊容冰冷、双目紧闭、毫无声息……他死了,江临玺死了。这个念头猛地涌进脑海,陆臻臻感觉到眼眶一阵刺痛,脸颊已是一片咸湿。撕心裂肺的痛,从四肢百骸传到心肺,令她难以呼吸。她听到自己沙哑而痛苦的声音从喉中挤出:“临玺!”
她突然睁开眼……眼前依旧是炽热的灯光,模糊的视线、耳朵里嗡嗡作响。不!刚才是幻觉。她告诉自己,一定要守住意识的底线,眼前看到的一切都不是真的。可那悲痛欲绝的感觉,却如此清晰的印在心头。她茫茫然躺着,还能感觉到眼泪一直在往下掉……“呵……竟然醒过来了吗?意志力还真是出乎我的意料啊。”
有个声音忽然在耳边说着。陆臻臻转头看他,却只看到黑黝黝的一片。下意识的,她皱起了眉头。那人显然收到了她的反应,语气非常温和的问:“想不想变得清醒?”
想……这个字差点脱口而出,陆臻臻咬紧下唇,一阵腥甜的剧痛传来,眨眼就遍布整个空腔。她的意识仿佛也有瞬间的清醒,但也只是一瞬间,又被那沉重的、浓雾般拨散不开的海洋吞没。那人似乎低低的笑了一声。“血都咬出来了,真是一如既往的倔强……但我知道,你其实很想。”
接着陆臻臻听到哐当的轻响声,有人打开了牢门。“我承认,刚刚情绪有些失控,下手有点重。”
那人的声音透着愧疚,“但其实只要你听话,不要和我对着干、激怒我,就不会受那些苦。你放心,鞭子是为你特制的,隔着衣服,浅浅的一条伤痕,很快就会愈合,不会留下伤疤。”
“只是,前提是你要乖,不然我不介意送个礼物给江临玺。”
发生这种事情,按理来说,外人不应该知道。但是耿落却在一次和刘婶的通话中,意外得知了情况。本打算结束工作回来和陆臻臻一起聚餐的她,直接甩下一纸假条,推了和沈一臣的会议,直接提着行李箱,坐了十几个小时的飞机赶到云城。只是当她不眠不休的赶到江宅时,却被佣人在大厅拦下。午后的阳光如薄纱弥漫,照在宽广的大厅上,有种恍然、朦胧的不真实感。因为刚刚马不停蹄的赶到,耿落的脸上还带着些许一样的红润。她朝不远处的刘婶露出了个苦涩的笑容。几天不见,昔日还算精力充沛的刘婶,此刻却多了几分惆怅与忧伤,神色也显得无力而沧桑。刘婶支开左右的佣人,缓缓的走到耿落面前。“少爷已经把自己关在卧室三天了。”
刘婶说,“不进不出,不接任何电话,也拒绝任何人接近,没人知道他在干什么。”
耿落怔住了,嘴唇动了动。只这简单的几句话,就令大厅陷入了沉寂。刘婶不再多言,耿落也没说话。过了好一会儿,耿落才踌躇着问:“有……臻臻的……消息吗?”
刘婶脸色伤沉了几分,言语中带着梗塞:“没有……”富丽的云城,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要找一个失踪的女孩,谈何容易?更何况对方还拿陆臻臻微要挟,提出不能报警的要求。其实江临玺闭门不出,也是一件好事,至少能安抚对方,不让她迁怒陆臻臻。“三天了,小姐她……”刘婶突然止不住哭出声,“会不会有事?”
现在的局面,过于被动,陆臻臻下落不明,林冉昏迷不醒,江临玺又闭门不出……一个可让人心安的人也没有,令刘婶乃至整个江宅,都处于死气沉沉的低气压中。“不,她……不会有事的。”
耿落轻声说。刘婶微怔,不知道她为何如此坚定。耿落的脸上却露出悲惜的神色。她了解自己的挚友,那个遇事果断、粗心大意、又纯真的女人……在拥有了梦寐以求的美满家庭之时,是永远不会轻易服输的。哪怕她遍体鳞伤,只要还有一丝意识,便会努力活下来。其实,和众人相比,陆臻臻要比任何人都来的坚强。耿落静默了片刻,脸上难得的严肃,低声说:“替我,打电话给江临玺。”
刘婶点头,走到沙发边拿起座机拨好号码,递到她的面前。电话响了大概十几声,刘婶已经微蹙眉头。耿落的神色却依旧不变,仔细聆听,眼睛望着楼梯口。“哒”一声轻响,终于被接起了。“江临玺?”
耿落轻轻说着。那头静默了好几秒,才答道:“耿落。”
耿落微怔,没想到他听出了自己的声音,接着又说:“我有事情和你说。”
对面停顿了一下,不冷不热的声音响起:“来书房。”
午后,阳光渐渐失去炙热,不知是不是耿落的幻觉,窗前那抹笔直颀长的身影,显得异常的孤单和落寞。江临玺已经换上纯黑的西装,身影孤直的站在落在玻璃前。窗外,昏黄落日为他的涂上暗淡的光泽,而他握着手机,黝黑的双眸俯瞰着远处的天空。清俊冷毅的面容上,只余冰凉的静默。耿落上前两步,望着他的背影,缓缓出声:“我想知道所有的事情。”
江临玺转身,脸上萧索低沉,淡淡的说出一句话:“华紫鸳绑架了她……”“什么!那个贱人敢绑架臻臻!”
“也就是说你准备答应那个贱人的话,和臻臻离婚,然后娶她?”
大概听明白了来龙去脉的耿落,迫不及待的说道。江临玺不打算瞒着她,点头,语气低沉:“是,娶她。”
耿落瞬间暴走!起身走到桌前,‘砰砰砰’的拍打着桌子:“他她妈还要不要脸了!就那副挫样!还要你娶她!”
江临玺低头,眸色深邃的看着自己中指间的戒指,不知在想什么。耿落却已经坐立难安,烦躁的在屋子里来回走着,她突然一拍脑门:“我可以去偷偷报警啊!”
他抬头,淡淡的目光看着她:“现在可以去,过了三天,她安在警局的人也已经懒散了,由你去,比较不显眼。”
他起身从抽屉中拿出一张信纸,“你找到一个叫曹勇的男人,将这张纸给他,他自会明白。”
耿落接过纸快速的看了两眼,眼睛瞬间一亮:“所以你在这三天的时间里,不是因为颓废而自甘堕落?而是在看时机想办法?”
他静默,转身,高大的身躯再次走到窗边,背对着她:“这张纸一定要轻手交给曹勇,不能被别人发现。”
如此重要的事情交到她的手上,耿落脸上瞬间一凌,严肃的应答:“是,你放心,我一定亲手交到他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