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宴城进了木桶便束手束脚,两只手不知道放在什么地方才好。放在胸前护着吧,显得太扭捏,到底他和沈惊语是过了明路的夫妻,他还是个堂堂的大男人,岂有男人害臊的道理。但若是就那么大大咧咧地放下,那岂不是该看的不该看的,全都要给她看个一清二楚……贺宴城想着,心头越发尴尬,脸上红得也是越发厉害。好在沈惊语把洗澡水烧得热热的,贺宴城的脸红也就没那么突兀了。沈惊语拿了个马扎,笑吟吟在贺宴城身边坐下:“夫君,我来帮你洗头!”
贺宴城想要拒绝:“不必了。”
沈惊语却没给他这个机会:“夫君,你跟我还客气什么?来,我早都把皂角准备好了。”
她将皂角掰开,捡出里头的小豆,沾水小心揉搓一下。等揉搓出些许泡泡,沈惊语才将皂液涂抹在贺宴城的头发上,小心揉搓。这年月,乡下人能用上皂角就已经算好的了。至于什么经过复杂加工的澡豆,那都是城里有钱人家才能享受的玩意儿。沈惊语将贺宴城的头发洗得无比用心,瞧这架势,就仿佛贺宴城的头发对她来说是什么无比珍贵的宝贝一样。贺宴城见沈惊语用心,心头更是百般滋味。将头发清洗干净之后,沈惊语拿了护发素来,涂抹在贺宴城的头发上。她特地没用多少分量,而是只用了一点,为的就是测试护发素的作用到底有多大。她一打开小陶罐,贺宴城就闻到一股香得有些甜腻的的味道,微微皱了皱眉:“这是什么味?”
哦……沈惊语想想护发素罐子上印着的“香草香型”几个大字,心说大概是香兰素的味儿吧。香兰素是最早被合成的人工香精,在日化用品中的运用已经十分熟练了,当然,她是不可能把这种大实话告诉给贺宴城的。沈惊语清了清嗓子:“是一种药草的味道。”
“药草?”
贺宴城疑惑,“药草哪里有如此甜腻的香气?”
沈惊语笑道:“天下药草的种类不知凡几,连夜明砂都能入药,就算有几种药草香得甜腻,也没什么稀奇的呀。”
贺宴城想了想,觉得道理的确如此。只是不知为何,他总觉得沈惊语对他有所隐瞒。贺宴城没说话,低着头思绪繁杂。洗完头发,接下来便是整个身上的沐浴,若是沈惊语这个惊世骇俗的女人坚持要为自己沐身,那……好在,沈惊语压根没往这边想。她给贺宴城洗完头,笑脸盈盈地拿了块布巾过来:“夫君,我去看看两个孩子,你自己先接着洗。”
沈惊语说罢,一转身飘然而去。留下贺宴城坐在澡桶中,心头不知道是失落,还是松了口气。沈惊语出了门,照看了两个孩子一会儿,一人塞了块点心。贺月牙笑眼弯弯地吃了点心,贺星捏着短信却没急着吃,有点出神的样子。沈惊语柔声问:“星儿,你这是怎么了?”
“我……没什么。”
贺星愣了下,回过神,脸色十分复杂,“娘,我刚才是撒谎了吗?”
沈惊语笑了笑,问:“星儿怎么会这样想?”
“我要是没有撒谎,那爹怎么会这样说我?”
贺星很茫然,“可是娘,我到底说错了什么?我只是说了句实话而已。”
沈惊语半蹲下来,耐心解释:“星儿没有撒谎,星儿只是在不恰当的时间,说了不恰当的话而已。”
贺星茫然地看着她:“娘的意思是?”
沈惊语见状,心头叹了口气。到底还是个小孩子,虽然在和原身的相处之中学会了不少,但他对复杂的人情往来恐怕还缺乏概念。沈惊语耐心道:“星儿,你可以想一想,如果你正和村头的小孩子吵架,娘却在这个时候说你小时候尿裤子的事情,你会怎么想?”
“什么?”
贺星一愣,顿时就鼓起了小包子脸。沈惊语笑了笑:“星儿会不高兴,是不是?”
贺星用力点头。沈惊语耐心道:“所以星儿要知道,虽然同样都是实话,但有些话可以说,有些话不能说,明白了吗。”
贺星挠挠小脑袋,他觉得自己似乎明白了许多:“那娘亲,我该怎么判断什么是该说的,什么又是不该说的?”
沈惊语想了想,道:“那就涉及到另一件事,察言观色了。”
贺星茫然:“察言观色?那是什么?”
沈惊语搂着贺星,缓声道:“那是一件学问不少的事情,恐怕得用一辈子才能学清楚,星儿想学吗?”
贺星想了想,点点头:“想!”
沈惊语笑道:“好啊,那娘以后慢慢教你。”
贺星眼前发亮,用力点头。等贺宴城洗完澡出来,沈惊语已经将贺星给哄好了。贺星看见贺宴城,虽然还是有点不高兴的样子,但仔细想想还是挪动着小脚丫跑了过去。“爹,以后我会学会察言观色的。”
贺宴城怔了下:“什么?”
“我知道,我是在不恰当的时候说了真话!”
贺星的表情十分诚恳,“所以,虽然我当时不知道这一次犯了错,但我还是错了!爹,你不要生气,我以后会改的。”
贺宴城的神色掠过一丝古怪,沉默半晌才点点头:“……好孩子。”
沈惊语看着贺星的模样,欣慰地点点头。虽说她并不觉得贺星这一次犯的是什么大错,但,让孩子学会不要揭人老底,还是相当重要的事情。说起来,护发素的效果……沈惊语挑了挑眉,拿了块布巾给贺宴城:“夫君擦擦头,你头发还湿着呢。”
“咳,多谢。”
贺宴城有些不自在地咳嗽一声,接过布巾擦了擦头发。他拿下布巾的一刻,沈惊语的眼睛就亮了。这会儿贺宴城的头发乌柔亮泽,虽然比不上她的,但碾压村里其他人已经不成问题。看来,这护发素还真行!沈惊语心情不错,笑吟吟指了指屋檐下,那里挂着几只迎风招展的山鸡:“夫君,今天赵家拿来了几只鸡,咱们晚上吃红烧鸡块如何。”
贺宴城错开沈惊语的眼神,点头答应:“我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