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老大夫吃了药,呼吸渐渐平缓下来。沈惊语帮他把了把脉,松了口气。这会儿迟老大夫应该已经脱离了危险,只可惜沈惊语现在拿不出血压计,没法测量一下迟老大夫的血压到底怎么样了,降到了多少,降得是快还是慢。“叔,婶子,你们要不先在这儿坐一坐?”
沈惊语正琢磨着让迟家夫妇来照顾迟老郎中,自己和里正出去,商量着把迟雪娇给处置了。忽然,炕上的迟老郎中发出哎哟一声,颤颤巍巍地道:“我,我要小解。”
迟父一愣:“啥?”
迟母不安地看向沈惊语:“这,沈娘子,我不是不信你的本事,只是公爹他为何要,要……”迟母虽然不是什么大家闺秀,但也是读过几本书、有些教养的,断说不出那两个字来。沈惊语想了想,用这个年代的人能听懂的话语解释道:“这怕是因为方才迟老大夫中风,风水泛滥,”“咳咳……沈娘子说得对。”
炕上,迟老郎中有气无力地出了声。他治病救人这么多年,也见过不少中风的例子。其中有些人在中风之后侥幸可以小解,只要几次小解过后,身子便能轻捷不少。迟老郎中知其然,却不知其所以然,但沈惊语却是知道原因的。中风病人在脑水肿期排尿,可以让颅内压下降,而原本不正常的颅内压下降之后,病人的情况自然就要好转许多。沈惊语看向迟父:“那就让迟叔来帮迟老大夫吧。”
“好好,我来我来。”
迟父满口答应着,将其他众人都送了出去。一群人出了迟老郎中房里,苏里正松了口气,终于腾出手来处置迟雪娇。“迟家丫头,你的所作所为,真是太让我失望了。”
苏里正沉着脸,冷冷地说道。迟母在旁边站着抹眼泪,听着苏里正的数落,自己心里也难受,甚至还有点怨苏里正,好歹迟雪娇也是个未嫁女,怎么连点面子都不给她留。只是再一想迟雪娇做的糟心事儿,迟母心头那点不忍忽然又消失了,如阳光下的白雪,转瞬就无影无踪。谁让迟雪娇真做出了这么造孽的事儿呢?这,还真不能怪苏里正不给面子!迟母红着眼问:“雪娇,你自己说说,你想怎么办?”
“我,我……”迟雪娇手脚冰凉。她忽然哇地一声,鼻涕一把泪一把地跪在地上,抱住迟母的双腿:“娘,您救救我!我知道错了,我以后不敢了,再也不敢了。”
到底是疼了那么多年的心肝宝、心头肉,迟母听着迟雪娇的哭声,自己也忍不住低头抱住她,跟迟雪娇一起哭了个死去活来。贺宴城看得皱眉。他瞧不上迟雪娇这不肯承担责任的样子,上前一步想要说什么。沈惊语却摇了摇头,拉住了贺宴城的袖子,低声道:“这件事他们定有主张,你放心。”
贺宴城细一想,也就沉默下来。果然,迟母最终拿袖子擦了擦湿漉漉的脸颊,又帮迟雪娇擦了擦脸上的泪水,坚定道:“雪娇,娘以前是怎么教过你的?你自己做的事儿,该认就得认!听娘的,你这次该受什么惩罚,就听里正的吧。”
苏里正没想到这个烫手山芋被人塞了自己这,干巴巴地咳嗽两声,看向沈惊语:“要不,还是沈娘子你说该怎么处置迟家丫头吧。”
迟雪娇顿时一僵。沈惊语故作矜持,呵呵一声:“这恐怕不好吧。”
“这有啥不好的?你的人品,咱村里人都是有目共睹的!”
苏里正不以为然,看向迟母,“雪娇娘你说,这件事让沈娘子处置,你服不服?”
迟母摇摇头:“我没意见。”
沈惊语故意装作踌躇了一下:“既然如此,那我就不推辞了?”
苏里正摆摆手:“现在是多事之秋,你帮我们想想该怎么处理雪娇,也是帮我们靠山村解决了一个难题。”
迟母红着眼眶点头:“苏里正说得对。”
沈惊语微微一笑,意味深长地看了迟雪娇一眼:“是啊,的确是个难题。”
迟雪娇怒瞪着沈惊语,恨不得将她的皮给扒下来。旁边的迟母和苏里正,倒是没听出沈惊语话里的暗示来。即使听懂了,也没觉得有啥大不了的。苏里正叹了口气,心事重重看了迟老郎中的:“哎……今年的事儿,真是一件赛一件的糟心!沈娘子,我先走了,你啥时候处理完这边的事儿,记得去找我。”
沈惊语点点头:“我晓得的。”
苏里正拄着拐杖,身形很快消失在溶溶的夜色当中。他一走,迟雪娇也就坐不住了。“娘,你怎么不救我!”
迟雪娇开始呼天抢地,她也是不管不顾了,当着沈惊语的面就开始抱怨,“你怎么能让沈惊语来处置我?你还不知道吗,今天的事儿都是她一手策划的!我落到她手里,还能有什么好果子吃。”
沈惊语听得摇摇头,看向愣住的迟母:“迟婶子,我和你女儿关系一向不好,你是知道的!我可没有这个撺掇你女儿,去和隔壁村无赖在祠堂里做出那种事体的本事。”
迟母听得脸色青一阵白一阵,是啊,这事儿咋能怪人家沈惊语?“雪娇,够了!”
迟母实在是不想再听迟雪娇甩锅了,“娘从你小时候起就教你,做人,得用语承担责任!你自己做错的事情自己就得担着,今儿你就是说再多也没有用。”
迟雪娇瞪大眼睛怔怔地盯着迟母好久:“你,你不是我娘!”
迟母一愣:“你说什么?”
“你已经不是我娘了!”
迟雪娇双脚一蹬,开始大哭大闹,“从沈惊语那个不要脸的贱人告诉你,你还能再生孩子的时候起,你就已经在打算放弃我、再生个儿子了吧?我早该知道是这样,我这命怎么就这么苦……”“你!迟雪娇,你咋能说出这么没良心的话?”
迟母气了个倒仰,一颗心好像被泡在黄连水里。她这大半辈子一直把迟雪娇疼得跟眼珠子似的,难道这还不够,还捂不化迟雪娇一颗心?此刻,迟母前所未有地觉得心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