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见沈惊语的话，宋大叔笑呵呵地点点头：“可不是吗？桑丫头，咱们都是真心想让阿朗考上的，这点东西不算啥！来，阿朗，宋大叔给你个鸡蛋吃，给你补补身子。”

宋大叔说着，便将一个鸡蛋强行塞给桑朗。桑朗接过鸡蛋，感动得不行：“宋大叔，这……谢谢你，只是我家里也有鸡蛋吃，还是不要你的了。”

桑朗还想把鸡蛋往宋大叔手里推。宋大叔眼睛一瞪：“哎！阿朗，咱们乡里乡亲的这么些年，你怎么还跟我客气上了？你今天要是不收这鸡蛋，你大叔就不送你去科举了！”

桑朗吓了一跳，连忙接了鸡蛋，三口两口吞了下去，吃完还拍拍手以示清白。宋大叔这才满意，冲着身后吆喝一声：“来，咱都上车吧！”

所有人一起上车。“得儿——驾！”

宋大叔一挥鞭子，马车辘辘地往前走去。马儿脖子上的铃声叮叮当当响着，从丰长明家门口路过的时候，将他从梦中惊醒。他原本是想出门看看的，奈何昨天折腾了一宿，这会儿早没力气了，眼皮仿佛在打架。“什么动静？”

丰长明半睡半醒嘀咕了一句，一歪头又睡过去了。沈惊语掀开马车的麻布帘子往丰长明家门口看了看，微微一笑收回视线。桑婉儿问：“惊语，你在看啥？”

“没什么，就是看看今天的天气……”沈惊语笑道，“今天这万里无云，鸿雁高飞的，一看就是个好天气，咱们阿朗肯定能考上。”

桑朗一听这话也很是欣喜，连连点头：“谢谢沈姐姐。”

沈惊语笑道：“谢什么？阿朗，沈姐姐倒是有几句话要嘱咐你。”

桑朗精神一振：“沈姐姐请说。”

沈惊语清了清嗓子，严肃地告诉他：“考试的时候，一定不能太过紧张！多少十年寒窗苦读的学子，就是毁在了紧张这一步上；其次，考试之前不要喝太多水，进考场之前先找个茅厕！你们考童生试，还会考默写吧？万一遇到了不会的题目也不要慌张，先把会的写上，再慢慢想……”沈惊语一口气说了不少考试的诀窍。桑朗听着，表情渐渐严肃。沈惊语给出的每一条建议，都可以说是相当有用，有些和先前孙举人对他耳提面命过的一般无二，还有一些，是孙举人也没告诉过他的。等沈惊语说完，桑朗连忙点头：“沈姐姐，我记住了。”

“记住就好。”

沈惊语和缓了脸色，笑道，“今日等你考完就来沈姐姐家吃饭，沈姐姐和贺……呃，和你姐夫一起，给你做好吃的。”

桑朗哎了一声，有点害羞。童生试只考一天，上午下午各一场，上午考《论语》、《孟子》，下午考《大学》、《中庸》和《孝经》。上午一场考完便是学子们吃饭的时间，当然，为了避免作弊，考场是不会让考生出来吃东西的。沈惊语又将一个食盒拿出来，食盒里有着事先准备好的馒头，还有一碟凉热皆宜的菜肴。她将食盒递给桑朗：“阿朗，这是沈姐姐今日给你准备的饭食。”

桑婉儿有些诧异：“什么，阿朗还要在贡院里吃饭吗？”

“沈姐姐……”桑朗有点感动却又有点害羞，从口袋里拿出一块干巴巴的饼子来，“阿朗自己已经准备好饭食了，沈姐姐不用太操心的。”

看来是真需要一顿中午饭了，桑婉儿有些气：“你这孩子，要吃饭怎么也不告诉阿姐一声？”

桑朗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阿姐最近忙得很，阿朗不好意思因为这点小事去麻烦阿姐，再说了，圣人说过，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饿其体肤，所以阿朗得吃点苦，以后才能更出息。”

这话说得桑婉儿一愣一愣的。良久，她才擦擦眼睛笑骂了句：“小鬼头，你倒是懂事儿了。”

沈惊语嘴角也带了笑，只是，她心底却并没有多同意桑朗的看法。不管吃不吃苦都一样能成大器，有些没必要吃的苦，还是少吃为妙。这个道理，等来日再跟桑朗说也不迟。眼看着马车到了贡院门口，沈惊语掀开帘子看了看，笑道：“阿朗下去吧。”

“哎！”

桑朗脆生生答应一声，跳下车去。贡院大门口，到处都是衣着光鲜的年轻人。只是这些人里最年轻的，看着也比桑朗要年长那么几岁，普遍都是十六七岁的大小伙子。也正因如此，桑朗一个衣着朴素，甚至可以说是有点寒酸，年岁还分外小的总角幼童，看上去也就分外的格格不入。他一下车，便被人给注意到了。其中一个一脸纨绔相的书生撇撇嘴，不怀好意走到桑朗身边：“哟，你小子也是来考童生试的？”

他走过来的时候，还故意撞了桑朗一肩膀头。桑朗身子摇晃了下，处变不惊地回过头：“这位兄台好。”

“兄台？哼，就你这毛都没长齐的年纪，是该叫我兄台！”

书生冷哼，“像你这样的人，也配来考童生吗？”

桑朗微微皱了皱眉，表面上仍然是一团和气的样子：“按照大凉国的律法，六岁以上的孩童便能考童生试了，我这一次来考试并无不符合条件之处。”

书生阴恻恻地冷哼了声：“哼！你是符合大凉国的规矩，但你不符合我卢元光的规矩！”

桑朗不明白：“这话怎么说。”

“你这么大点的年纪非要跑过来考童生，这不是非得给我难堪吗？”

卢元光振振有词地道，“本公子不喜欢你这个年龄的人与我一起考！你回家去吧，过个四五年再来。”

桑朗怔住了。他从小到大接触到的都是讲理的人，像苏婆子这样不讲理的自有桑婉儿去对付，他又什么时候听过这样的话。桑婉儿听着外头的动静却要哭了，她原本是想下车帮桑朗出头的，但乡下人对书生的敬畏和恐惧还是超过了一切，她几乎瘫软不得。沈惊语见状，脸色沉了沉。她想了想，直接抄起个鸡蛋下了车，吆喝一声：“借过借过！”

便直接往桑朗的方向冲撞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