凉州府里的高官大员全都来到了这个县城,为的就是参观一下胡县令,顺便拉拢一下人情,发展发展胡县令这个注定要升官的。话虽如此,但府里官员的夫人来得倒是不多,只有一个尤夫人罢了。也不知道这尤夫人到底是为什么来的,难道她就是特地为了跑到这里,来阴阳怪气一句县城是何等的穷乡僻壤么?胡夫人心里犯了嘀咕,不由多看了尤夫人一眼。尤夫人却没有注意到胡夫人打探的眼神。她眯着眼睛,故作漫不经心状地敲打着桌子,盘算着该如何开口询问心头一直挂念的事。尤夫人这一次来到县城,是冲着还人情来的。当初尤夫人在京城时,曾经接受过来自好友苗氏的恩惠。苗氏和尤夫人自小相识,二人家境都不错,长大后苗氏嫁给了富商沈浩宗做填房,而尤夫人则是嫁给了当时还只是个举人的尤通判。沈浩宗家境富裕,尤书生家清贫,苗氏当时没少接济尤夫人。更加难得的是,苗氏虽然接济过尤夫人不少,却从未对她摆过什么恩人高高在上的架势,自始至终都对尤夫人和颜悦色,以礼相待。尤夫人受宠若惊之余,对苗氏也就更加感激。好在虽然尤通判当初只是个举人,后来倒也不负众望,真就考上了进士、外放做官去了。这些年来,尤夫人和苗氏一直保持着联络。苗氏对尤夫人嘘寒问暖颇为殷勤,真托付给尤夫人去做的事情却不多。要说这两年唯一托付给尤夫人的事情,那就是在听说尤夫人要和夫君一起来到凉州府后,托她好好查查她那不成器的继女——沈惊语的下落,以及这位继女过得到底如何。尤夫人越想越生气,捏紧了拳头。沈惊语,她当真是配不上苗氏这么好的继母!这边尤夫人心潮起伏,脸色一会儿青一会儿白的。胡夫人坐在旁边吃着茶,冷眼看着尤夫人的脸色,越看就越笃定尤夫人来到这里肯定另有目的。见状,胡夫人反而不打算跟尤夫人处理好关系了。横竖尤夫人到此也是自有企图,至于这个企图是什么,胡夫人自然是不好出口询问的,而尤夫人也不会主动说出来。若是胡夫人能帮尤夫人处理好这桩事情也就罢了,可若是胡夫人帮不了忙、反而还拖了后腿,那尤夫人必定是会记恨胡夫人的。胡夫人很快将个中利弊斟酌得一清二楚,清清嗓子便要站起身来:“尤夫人,妾身家中还有事,就……”尤夫人忽然回过神来,眼神犀利叫住胡夫人:“等等!胡夫人,我还一事相求。”
胡夫人一怔,笑了:“尤夫人什么事?”
若是尤夫人肯直说自己到底有什么事,那这件事反而好办了。尤夫人眯着眼睛,眼里闪烁着丝丝寒光:“我想让胡夫人帮忙找一个人,这个人八九不离十,就在你县境内!不知胡夫人愿不愿意帮我这个忙啊?”
胡夫人笑道:“自然是愿意的,夫人您请说吧。”
尤夫人满意颔首:“很好!这个人是个女子,年纪大概二十一二岁,姓沈,叫做沈惊语。”
“沈惊语?沈惊语……”胡夫人皱了皱眉。也不知是怎么回事,她总觉得这个名字有些耳熟。尤夫人眼神一凌:“怎么,你认识她?”
“这,我也不敢笃定。”
胡夫人笑了笑,有些为难地道,“这个名字我似乎听过,但顶多也就听说过一两次,尤夫人忽然垂问,我也想不起来。”
尤夫人想了想,又补充了几句:“这人来自京城,性子自私自利、毫无教养可言,身材胖得像个球儿似的,你若是见过她啊,那一定印象深刻得很。”
原本胡夫人已经模模糊糊地想起了沈惊语。但被尤夫人这么一说,胡夫人忽然又觉得自己可以断定,尤夫人说的这个人必然不是沈惊语。沈惊语貌美窈窕,言语之间颇有见识,要不是因为沈惊语的麦苗保水法,胡县令今年也升不了官——这,是先前胡县令在胡夫人面前夸奖过许多次的。既然如此,这个沈氏又怎么会是尤夫人口中的自私自利、痴肥无知之人。“尤夫人说的这个女子,我不认识。”
胡夫人笑了笑,“等什么时候我见到了这样的人,一定告诉尤夫人。”
尤夫人有些失望,点点头道:“那就请胡夫人帮我留意着些。”
“那是自然。”
胡夫人点点头,答应下来。尤夫人满意地嗯了一声,继续和胡夫人说起了闲话。另一边,沈惊语和桑婉儿在街上吃了些小吃,准备回客栈去歇脚。谁知二人出了门没多久,就被人笑吟吟地从后头叫住了:“沈氏,你今天怎么来县城了?”
沈惊语一回头,发现胡县令穿着一身便服,在后头笑呵呵地看着自己。桑婉儿问:“惊语,这位是?”
“这是县令!”
沈惊语低声告诉桑婉儿一句,不慌不忙回头,冲胡县令福了福身,“沈氏见过胡大人。”
桑婉儿一听顿时慌了手脚,手忙脚乱就要下跪。胡县令笑眯眯地拦住了:“哎,我乃微服,就不用行礼了。”
沈惊语在旁边看的稳稳当当的,一把将桑婉儿扶住。她心里也清楚,胡县令不希望在这里掀起什么波澜,若是桑婉儿的动静让旁人注意,那就反而不美了。桑婉儿停下行礼,看向胡知县的眼神还是充满了敬畏。沈惊语笑问:“县尊大人今日也是为了乡试,才微服来此的么?”
“哎,那是自然!”
胡县令点点头,承认了,“科举考试乃是咱大凉国的抡才大典,一等一的要紧,本官就算再上心也不为过!”
沈惊语一听就知道胡县令对自己的决定十分得意,笑道:“听说县尊大人要升迁了,升迁之前还不忘县中学子,有您在,是县里学子的福气。”
胡县令听得连连点头,嘴上却虚伪地谦逊道:“身为地方官,为治下子民着想乃是天经地义,沈娘子太过誉了。”
沈惊语微笑垂眸,听着胡县令自谦的话语却没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