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卫有点摸不着头脑:“这,大人您方才还说女人头发长见识短,不让她进来……”“作死的东西!”
胡知县脸一黑,夹头夹脑给了亲卫一巴掌,“彼其娘之,你知不知道什么叫做此一时彼一时也!”
亲卫被打得龇牙咧嘴,虽说他听不懂胡知县这文绉绉的骂娘法,但他知道胡知县肯定是不乐意了:“小的明白了!小的这就去带人,这就去。”
亲卫一猫腰,一溜烟地跑了。片刻后沈惊语跟着亲卫一起过来,一脸严肃地看着胡县令,一开口便是:“县尊大人,胡人要过来了。”
“嘶,沈氏你这……”胡县令听得一愣神,随即龇牙咧嘴。他原以为沈惊语过来是为了告诉他一点线报,谁成想沈惊语这一来,居然直接将这么劲爆的消息直接说了出来!胡县令一时有点慌,要是胡人真来了可怎么办?沈惊语看见胡县令这表情,轻咳了声提醒他:“老父母还请淡定些。”
淡定,他怎么淡定?说不定什么时候忽然就打过来了!胡县令又龇牙咧嘴了半晌,问沈惊语:“你这消息能保真么?”
沈惊语点头,沉声道:“保真!”
胡县令一看沈惊语这态度,一颗心就忽悠一下猛地一沉,完了,看沈惊语这表情这神态,她说的肯定是真的!这下子全完了!“你有什么证据吗?”
胡县令咬咬牙,“倒也不是本县不信你,只是府尊大人和通判大人还在里头,咱们得凭证据说话!”
“要证据,有!”
沈惊语笃定地点头,她在来时便已经打好了腹稿,只要将后山群狼给她通风报信的事情修改一下,改成村里猎犬拂晓时分归来,身上带着点胡人的东西也就是了。反正尤通判的家眷们刚才闹出了老大的动静,大不了沈惊语就把这口黑锅甩给尤夫人,说她不小心将胡人留下的证据给灭失了。然而沈惊语还没来得及开口,旁边忽然响起一阵惊恐呼喝的声音,还有乒乒乓乓、重物落地的动静。这是什么声音?沈惊语皱了皱眉,往旁边扫了一眼,发现一帮人正围着一个趴在地上的人。胡县令也注意到了那边的情况,没好气地嚷嚷一声:“什么动静?没看见老爷我在这里说正事吗!”
方才被胡县令给了一大脖溜子的亲卫大叫一声:“老爷,有胡人!”
“什么,有胡人!”
胡县令身躯一震,两条腿岔开了直打颤,一时也不知道是该往后缩还是该往前冲。沈惊语脑子倒是清醒几分,她心里清楚如果前头还没制住胡人,亲卫们就没工夫回答胡县令的话了。所以沈惊语倒也不怕,直接往前几步冲了上去:“让我看看。”
“你……”亲卫原本还想对沈惊语几句,然而转念想想先前胡县令对沈惊语的分外维护,也就没敢再多嘴,悻悻地缩了缩脖子,退到旁边把位置让给沈惊语。沈惊语凑过去看了看,发现地上躺着个呼呼喘息的少年。少年大概十三四岁的样子,比桑朗也就大那么一两岁,他一张脸蛋黑里发红,显然是没少经历风吹日晒,眼里透着一股凶狠,但在凶狠之余,却是深深的畏怯。除此之外,他身上还穿着一身七扭八歪的兽皮衣服,打扮得披发右衽,看上去的确是个胡人没错!这会儿胡县令已经从恐慌之中回过了身,凑过来看了看。他仔细一看少年的打扮,顿时沉下了脸:“右衽!在咱们大凉国,只有家里死了人的才会右衽,他定是个胡人。”
少年原本还委顿在地,听见旁边的动静却忽然挣扎起来:“放开我,你们放开我!”
“老实点!”
“被动!”
亲兵和衙役们哪肯让少年起身,一个个吆喝着按住他,逼着他躺在雪地上。少年挣扎了好几次,却始终没能撼动身上的人,他红着眼珠子大叫出声:“啊——”声音宛若狼嚎。这动静,让周围所有人都吓了一跳。胡县令更是脸色难看,冲着刚从茅草屋里出来的何知府和尤通判道:“二位大人!这个胡人性情狠戾,您看,咱们是不是该先给他用刑,从他嘴里撬出点什么东西来?”
尤通判和何知府对视一眼。何知府虽然觉得上来就用刑有点不合适,但现在这个节骨眼上,也容不得他再发什么慈心善意。于是沉吟片刻,何知府冷着脸点了点头:“嗯,那就按照你的意思,先给他上一回拶子再说!”
沈惊语听得皱了皱眉。拶刑便是用夹板夹在人的腿骨、指骨甚至是肋骨之上,两个人分别从两边拉紧绳子,到时候受刑之人必然筋断骨折,甚至后半辈子都得是个残疾。沈惊语并没有太多的妇人之仁,在她看来,对胡人探马用刑也没什么不对的——伤害胡人的目的,是保护更多无辜的大凉国人,但沈惊语总觉得这件事还有更好的解决方法,这个少年也没有其他胡人那样十恶不赦。问题到底出在哪儿了?沈惊语往旁边看了看,看见旁边雪地里一块小小的青蓝色布团,眼前一亮。她连忙跑过去,看见布团绝大部分被掩埋在雪地下头,赶紧七手八脚将那团布给挖了出来。等布团全都被挖掘出来,沈惊语惊讶地发现,这团布居然是一个襁褓,襁褓里还有个面青唇白、奄奄一息的婴儿!少年药罗葛眼眶赤红,看见沈惊语的动作,他挣扎得越发厉害:“给我,你把他给我!别杀他!”
衙役们听得一头雾水,一个个面面相觑。沈惊语小心翼翼地抱着婴儿,走到药罗葛身边:“我没要杀他,你看看。”
药罗葛低头看了看婴儿。看见婴儿紧缩在沈惊语怀里,他松了口气,攻击性骤然弱了不少,身体却开始摇摇欲坠。胡县令看得一愣一愣的,问沈惊语:“这是怎么回事,这个小胡人该不是要晕过去了吧?”
沈惊语皱了皱眉:“有可能。”
瞧刚才外头的架势,这个小胡人很有可能是从母狼来时的方向,穿越雪地一路狂奔过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