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怎么在这儿？当然是来看她的！只是，她很不稀罕。顾城微垂眼睑，嘴角挂着嘲讽的弧度，很想问“看到我你很失望？”

只是心头涌上强烈的悲怆，他什么都懒得说，懒得做。方愚走向路笙，“节目还顺利吗？”

路笙愣愣地点头，“还好。”

方愚拍拍她鬓角的松软的头发，带着她往外走。路笙下意识回头，看着愣在原地的顾城。方愚的脚步随之停顿，紧接着，强势搂上她肩膀，带着她继续往前走。压在她肩头的力度，大得让她不舒服。路笙打了个激灵。脚踏两只船，必然会翻船。方愚一般不会让她为难，但他表现出不悦，便是忍耐到极致。如果方愚有意，她很可能按照路澹的安排，嫁给这个男人……其实，嫁给他，是最好的选择。救命之恩，无以为报，以身相许……还能让路澹安心。从此她也能收回心，专注地做事业……大脑的每个细胞，都诉说着和方愚在一起的好处。只是心头那点不甘不舍，让她分外委屈。身后突然传递来一个力道，扯开方愚的手臂，掐着路笙的胳膊，搂着她的腰，拽着她往另一个方向走。走的很快，堪比小跑，简直就是落荒而逃。好像他每一次出场退场的方式，都如此仓惶。她的男人啊……路笙看着前侧方疾行的男人，眼眶微湿。方愚刚反应过来，顾城已经带着路笙走出十多米，拐了个弯，不见了。走廊的拐弯处，再前行五六米，是洗手间。路笙被顾城推进男厕时，心中生出一种类似好笑的想法。但看到顾城阴测测的脸，她脸上笑容就僵住了。“你……怎么了？因为我没有及时和你打招呼，你生气了吗？我是真没想到你今天会过来。你平时不是很忙吗？”

路笙巴拉巴拉说了一堆，顾城双手插兜，不错眼地盯着她。狭小的空间中，气压很低，空气很闷。路笙笑不出来了，微微皱眉，“顾城？”

顾城上前逼近一步，压着她肩膀抵在门板上，反剪她双手在她身后，眼神仍锁定在她瞳孔中，好像要就此看穿这个人，记住这个人。路笙顺着这个力道，垫脚，挺胸。周围都是他的气息，她有些不安，强作镇定地拔高嗓门，“你发什么疯？”

顾城撇了撇嘴，一字一句说道：“路笙，我警告过你，不要和别的男人走太近。”

他压着更紧，低头，唇瓣擦过她发顶，“你记不住吗？”

路笙讨厌这种被逼迫的姿势，冷笑着挣扎，“你算我什么人，凭什么管我？”

“我算你什么人？”

扣住她下巴，“你说我算你什么人？”

脸瞬间涨红，路笙结结巴巴说：“你……放开我。”

顾城低笑一声，“路笙，随便什么人，都能这样对你？这样，还有这样？”

路笙用尽所有力气扭动身体挣扎。这男人手上动作越加激狂，路笙不得已舔着笑，“顾城，有话好好说。你这样，还能好好聊天吗？”

“好好聊？”

顾城确实存了逼问她的心思，但事情发展到这一步，他不想好好和她平心静气地说话了。卫生间外，方雪梅和管晓峰慢悠悠走来。走到公众洗手池，方雪梅皱眉，“你听，这是什么声音？”

管晓峰眯着眼往男厕里面瞟，摸着下巴，笑的猥琐。方雪梅瞪了他一眼，搂着裙子蹲下，压低脑袋往里面瞅，果然在男厕的一间隔间中，看到四角兽。管晓峰指尖从方雪梅肩头似有若无的滑过，“好奇，不如自己也试试？”

方雪梅起身，把散落的长发撩到后面，仰着下巴说：“谁要和你试试？想得美！”

管晓峰悻悻地耷拉着嘴角，问她，“你那哥哥，真的要娶路大美人？他们结婚后，路大美人会跟着你哥哥回米国吗？”

方雪梅拉开自己随身的小包，翻出粉饼补妆，很随意地回答，“我们小笙啊，当然要和我们回米国。”

“不是我自夸，十年修得同船渡，百年修得共枕眠，千年修行，都找不到我哥哥那么好的男人。一万年修行，才能找到我这么好的小姑子。”

说着，方雪梅突然来了兴致，“大影帝，你觉得我们小笙长得美吧？我哥哥长得俊吧？他们的孩子，是不是更好看？”

“哎，好期待当姑姑的生活……”卫生间里，路笙攀着顾城，死死咬着他肩膀，才忍着没发出声音。耳边响起男人嘶哑的声音“你那个干爹，会这样对你吗？”

“你要跟着他回米国？”

“还要生孩子？嗯？”

路笙紧紧闭上眼，睫毛不停颤抖，指甲掐进他后背。外面高跟鞋哒哒的声音走远，路笙才松口，眼睛湿漉漉的，靠着他滑到，被他一手捞住，抱在怀里。两人头挨着头，窝在一处，半晌无话。只有沉重的呼吸。路笙休息到恢复体力，拽着门把手站起来。顾城抱着她的腿，“你生气了？”

路笙想走走不了，又不想和他说话，只能仰头叹息。顾城趁机站起来，掰正她肩膀，直视她，“路笙，给我点时间。”

她其实，很不愿意谈这个话题。他们之间没有未来。能偷得一时欢愉，就享受，等到走到绝路时，分手后也还有回忆。只是，这么偷偷摸摸地很不像话。尤其刚才，方雪梅就在外面。如果下定决心和方愚结婚，她不该做任何对不起他的事情。路笙狠狠上眼。酝酿了半天，还没来得及说决定，鼻子就发酸。顾城摸着她红彤彤的小脸，轻声诱哄她，“他能给你的。我也能给你。我们还有那么多美好的回忆。”

路笙握紧拳头，想起那棵被自己砍到的情侣树，想起那个被尘封在树坑里印着两人名字的铭牌，终于鼓起勇气。“好聚好散吧。”

睁开眼，眼底流过浅浅的波痕，越发显得清明澄澈。“我们不合适。就此分开吧。”

顾城下意识反驳，“不可能。”

路笙觉得累，身体累，心累。她想逃得远远的，找个地方藏起来，再也不用面对这些事。但事实容不不得她躲避，这些话，必须说清楚。“别死缠烂打了，你不吃亏的。”

顾城又急又气，握着她两只胳膊，反问她，“我怎么就不吃亏了？合着我该被白睡吗？”

路笙被气笑了，“你讲点道理好吗？和你在一起，不管过去还是现在，我都不开心。”

顾城瞳孔猛地紧缩，她的小嘴一张一合，他用了很久才听懂她的意思。过去，她因他住牢，现在，她无名无分跟着他。都是不开心的经历。他什么都有了，却无法给自己的女人快乐。再也什么比这更失败的。巨大的挫败席卷而来，顾城一点点放开她，后退一步。路笙趁机拧开门锁跑出去。顾城看着手臂上两道深长的抓痕，靠着墙板滑坐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