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不知道,您有什么事吗?”
高明抖着手,勉强扯出一个笑来。“啊,我也没什么事。只是老爷子让我来接夫人回去坐坐。他说和夫人太久没见了,很是想念。特意叫我顺路把她带回新宅,想跟夫人唠唠家常。”
高晖优雅的转动了一下食指上的戒指,脸上带着无比真诚的笑容,“啊,夫人。原来您就在这里?真是不好意思,我还以为您已经睡下了,带了几个人来希望能不影响您的睡眠又不耽误我的时间。现在看来是我多此一举了。”
他旁若无人的走进客厅,客气的对着顾心念伸出了手。“您好,夫人,初次见面,请恕在下没有姓名。”
顾心念只好伸出手去跟他握了一下,她抬头看着这个说和她初次见面,脸孔却很是熟悉的人,微笑道:“你好,我是顾心念。”
“我的手下都有些不懂规矩,还请夫人不要怪罪……啊,当然,夫人院子里的护卫也实在是失职,竟然没有一个人进来通报夫人一声。看来是时候该换了。”
他收回手,找了一个看起来最柔软的沙发坐下。而后轻轻地环顾了一下四周。“夫人的家真的是焕然一新,曾经我在这里居住时,这里又冰冷又华丽,但是一点也没有家的感觉。现如今这个几百年的城堡因为有了夫人全变了样子,夫人真是厉害极了。”
“这些并不是因为我,是因为高寒。”
顾心念听过高明对高家的简述,隐约也能猜到这个人是谁。只是想不到说曹操曹操就到,这个人来得这么快……他要带走高兴?为什么呢?高寒明明说要让高兴和高峰去斗,然后放弃输掉的那个啊?难道说高兴的所作所为已经让老爷子不耐烦看下去了?所以要直接把她带走?“我想夫人现在正在疑惑为什么大小姐要被在下带回去吧?”
顾心念心下一惊,勉强稳住神色道:“是……我的确是在想为什么高兴要被你带回去。”
“那当然是因为,她对您不敬了。老爷子曾经严令过这个高家的所有人都要对您恭恭敬敬。可是大小姐竟然明知故犯……哦,当然,还因为她的胆子竟然这么小,被大少爷几句虚张声势的话吓得连夜就要躲回她母亲那里……明知老爷子最恨母女之间暗相勾连,这岂不是在找死吗?”
高明心下大惊,高寒受伤的事明明已经被他们糊弄过去了,这个人竟然好像什么都知道一样……假如高晖知道了这一切,那老爷子也肯定知道了。区区几个流氓,竟然让少爷受了这么重的伤……这次老爷子派人来带走夫人,只怕是知道了大哥受伤是因为为夫人挡枪伤到了要害,夫人若是真的被高晖带走,只怕少不得要吃苦头了。高明吓得要命,却又不敢上楼去惊动刚刚才撕裂了伤口的高寒,正在两难之时,门外忽然传来了一阵咳嗽声。“咳咳……二叔做什么这么晚来打扰大嫂?大哥刚才被我叫去了,我手下的一个夜总会出了点乱子,他刚去处理,你却偏要这个时候来接大嫂,小心大哥回来给你些苦头吃。”
众人抬眼看去,只见一个文弱少年正捂着嘴要笑不笑的倚在门边。高明一下子有了主心骨!“啊,二少爷,你怎么这么晚过来!外面还下着雨呢……”高明心中暗喜自己那通电话竟然有了奇效,万万想不到,二少爷这么关键的时候竟然来了。他高明就算再多心眼,在这些主子面前是万万没资格说话的,可是二少爷就不一样了,他是大哥的心腹,又是正经的高家血脉,此时由他出面,可真是在合适不过了。“出去了?是吗?大少爷身受重伤还这么辛苦,你们这些弟弟妹妹,倒真的是不教他省心。”
大宅里的女佣奉了茶来,高晖自顾自的轻啜一口,眼底神色晦暗不明。“呵……我说呢,像二叔这等不问世事的,怎么也肯从您的宝地里出来了?原来也是为了高氏的股份。高兴高峰套进去的看来还不够多,二叔也想来给大哥送点钱装修一下老宅?不过既然是来送钱的,何必这么偷偷摸摸,专挑我大哥不在的时候?送钱是好事啊!大可以白天光明正大的来,也不必带这么些人手,我大哥仁义得很,自然会派车接送。”
高原在他对面挨着顾心念坐下,也随手捧起了一杯热茶,嗔怪道:“大嫂,大哥就是怕你大半夜不睡觉等他回来才专门叫我来。我还说呢,你走之前就说要过几天才能回来,大嫂不可能傻傻的等你。结果我来了,你果然还等呢!你这不是诚心不叫大哥放心吗?”
他这一番话,明是嗔怪,暗却是说高寒根本没有伤,还能出差几日。顾心念深夜不睡只是夫妻情深,与旁的没什么干系。他说完,不等对面高晖插话,直接把高明拽到了身边坐好,“你个小东西!平常看你机灵得很,怎么家里进了外人都不知道呼喝两句?别忘了,大哥叫你姓高,你就比那些没名没姓的‘高’到不知什么地方去了!你在这傻傻的呆着,就任人欺负你嫂子啊?我是不敢打你,看大哥回来不好好收拾你!”
高明自然明白他的意思,高晖自己说没名没姓,那便不是高家人,他高明是老爷子肯定过的姓高,自然是高家正经的主子,连他高原也不能随意呼喝,更不要说外人,除了高寒谁动他一根手指头都不成!他闻言嘿嘿的傻笑几声:“二哥干嘛这么说,我这不是看他年纪大,不想叫外人说咱们家没家教。你们总说大人说话小孩别插嘴,我这不插嘴你也要骂我!”
高明这话就更高明,既然不是自家人,那便是外人,一个外人在主人家这么嚣张,就是无理,更不要说还打伤了他们的人!他们纵然一会把他叉出去丢到大街上,也没人敢说什么。他话音未落,高晖的笑声已经止不住了,他哈哈的笑了一会,一双凤眼直直的看向高原:“小原,几年不见,你果然叫你大哥养的好心思好手段。你骗得了我,你骗得了老爷子吗?我奉老爷子的命来,你就算再装腔作势又有什么用?”
“二叔……”高原吹了吹茶杯上浮起的热气,“你说你奉爷爷命来,我怎么知道是真是假,从前那太监传圣谕还得要圣旨文书呢?你空口白舌的来了,拿什么作证?我要是就这么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倒真的得让爷爷骂我蠢材!我大哥不在,我自然得撑起家来,要是偏听外人的话,倒把他‘好生护着嫂嫂’的严令给忘了。到那时候爷爷怕真是要一个电话亲自传我到新宅去了。”
高原明里暗里说高晖是假传圣旨,这话顾心念听得明白。她只是微微笑着,并不说话,一来她还并不是很清楚这个高晖的底细,二来她并不知道高原接下来要拍出什么什么底牌,要是提前露了怯可就前功尽弃了。她心里清楚,高晖之所以来了并不直接把她带走,反而在这里听这么多废话,只是因为他或者说是老爷子,心里都没有底。这件事究竟是高寒设的陷阱还是真的。如果高寒果真没有受伤,那么一切都只是高寒的一个局,他们所有人都被骗了,自然要乖乖呆着不敢擅动。相对的,假如高寒是真的受伤了……那么她这个罪魁祸首,自然不能继续留在老爷子如此看好的继承人身边。等待她的,只有死路一条。“小原,你这张嘴真是比你大哥还要厉害。”
高晖轻轻转着手上的戒指,“我听说,郑家的二爷最近往大宅来的很是频繁。莫不是小原你最近病情复发?我还记得你小时候那个可怜样子,叫你大哥抱着,跟只小狗崽儿没两样——唉,可是听你的意思,好像你一直不在大宅,那郑确是来干什么的?据说今天深夜还跑了这边一趟,难不成这么晚了,也是来作客的吗?”
高晖仍然笑得声色不动,顾心念等人却一下子都白了脸……高原轻轻捏紧了手里的茶杯,脸上风云不定,正当两边相持不下之时,忽然郑确的声音却从楼上传了出来,“小明!我叫你熬给夫人的安胎药好了没有?怎么这么慢!”
他皱着眉头往下走,“夫人,你这惊悸之症不是吃几次西药就能好的!怎么这么晚还不睡!不好好调理,你还想不想让孩子平安了?”
“我不是不想睡……刚才叫高寒惊起来,一时之间就有点不太能安心,这不,刚打算睡觉,又来了客人,总不好不招待。”
顾心念微笑着回到,郑确却冷了脸。“这么晚了?来客人?哼,我看是找茬的!这两位,麻烦你们不要打扰我的病人休息!有什么事明天再谈!”
高晖也没有料到这个变故,脸色骤然一变,眼神迅速扫过顾心念的腹部,见她果真无意识的抚摸着小腹,脸色也有些苍白,顿时也有些不安。他一向最看重孩子,他自己的孩子被他保护的如此滴水不漏,自然也不会想去害旁人的孩子,引来宿怨。他脸上的笑意不变,却轻轻站起身来:“原来是这样,夫人怎么不早说,这么大的喜讯,应该早点告诉老爷子才是。”
“因为我的身体一直不好,郑医生一直说这个孩子很难保住,我怕中间若是出一点这种意外,孩子留不住,爷爷只怕会空欢喜一场,所以就没有说。”
顾心念轻轻笑了笑,手无意识的抚摸着小腹,“多亏郑医生有些什么风吹草动就会赶来帮我看护,否则我的精神状况一直这么差,孩子只怕早就保不住了。”
顾心念这话已经说的很是不客气,自己精神状况不好,有点神经衰弱,你却还在深夜打扰我的睡眠,是诚心要害我流产吗?“你自己知道就好!你们两位,还不快点离开,真的要这个孕妇一直勉强自己陪着你们费尽口舌吗?”
郑确剑眉倒竖,一张脸冷如冰霜。高晖闻言是真的坐不住了,他向顾心念抱歉的一笑,轻声道:“我不知道夫人已有身孕,既然如此,在下就不打扰了,夫人早些休息。”
顾心念回道:“没关系,既然是误会了,解释清楚就好了,等高寒从外地回来,我会让他联系爷爷的。”
高晖颔首,转身便带着人离开了。等他已经下了山,车灯慢慢开走之后,众人才总算舒了一口气,郑确一直藏在身后沾满血迹的手漏了出来,高明哈哈哈的大笑了几声,跑上去抱住他的胳膊。“啊!郑叔!你太棒啦!要是没有你,我们就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了!哈哈哈哈,死高晖这么变态,气死他气死他!!”
高原虚弱的笑了笑,拍了拍顾心念仍在发抖的手,轻声道:“大嫂你也表现的太好了……我听说了你失忆的事,在高晖这个神经病面前这么冷静,真不愧是我大嫂。”
顾心念摇摇头,微笑道:“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郑叔,麻烦你快去看看外面的大家伤势怎么样。”
众人的神色一下子凝重起来,高明急忙往外跑,卫东靠在门柱上,小腿上戳着一只麻醉针。郑确拔下来嗅了嗅,微微松了一口气:“只是麻醉剂,计量也不大,叫其他近卫把他们抬回去睡一觉就好了。”
说着他便把卫东扛抱起来,有些费力的放到了沙发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