袭击来得凶狠而突然，没有小说或影视剧里反派出场先摆个POSE再做个自我介绍的闲情逸致；王法师匆匆一瞥，袭击者身躯庞大，面目狰狞而且绝不是人类长相。

不过，卡玛泰姬法师见多了形形色色来自不同维度的敌人，这点鬼样子还吓不住老王；真正让他感到棘手的是对方手里势大力沉的金属战锤，那绝不是能硬接的玩意。

别看王师兄长得又宽又大，可是看他最擅长的兵器镖索就知道，这是一个走灵活巧变和远程偷袭路线的胖子。

面对兜头而来的重锤，老王当即抽身退避；重锤砸在青石地板上，碎石与火花四溅。

碎末中，只见一道圆滚滚的人影从后退瞬间转为前进，三步并作两步，踮着脚尖在锤头顶端一踩，灵活的身形活像一颗弹起来的保龄球，带着锋锐的魔法刀刃直撞向袭击者的面门。

面对卡玛泰姬法师的反击，袭击者同样展现了与他体型不相匹配的灵活度，上半身微微后仰，右手朝半空中的王法师猛然挥打；他的右手腕外侧套着一柄类似古代刺客袖剑的武器，只不过因为他的硕大体型，这柄袖剑比人类历史上最大的塔盾还要大两分。

剑还未到，凛冽的剑风就吹得王法师头皮发凉。他急忙在身侧撑起魔法盾，同时不管不顾地继续前扑。

“砰砰”两响，分别是袖剑斩击魔法盾和魔法刀刃看中袭击者面庞的声音。

双方都未能建功；魔法盾寸寸碎裂，但最终挡住了袖剑，而老王的魔法刀刃砍在袭击者脸上，只留下个浅浅的白印子，皮都没破。

王法师落地踉踉跄跄，连退了十好几步才站稳：“怎么脸皮这么厚？都快赶上詹姆那小子了。”

对某个师弟脸皮厚度颇有怨言的王法师也只来得及抱怨这么一句，战斗就再次爆发，而且激烈程度超乎法师们的想象。

天空中的环形飞船仍在接连不断地开火，同时数以百计的小型飞艇从天而降，对卡玛泰姬圣地实施无差别的火力覆盖。

幸好，有王法师率先出手缓了一波，其他法师们也都回过神来，陆续展现出千年维度战争培养起来的战斗素养。

无数的传送门和魔法盾眨眼间星罗密布，尤其魔法护盾还成为喜欢近战的法师们难得一见的远程攻击能力。坚固的护盾时不时闪现在飞艇的前进路线上，让奇形怪状的外星人撞得头破血流，在空中炸出团团焰火；很有点《哈利波特》中“障碍重重”的魔法效果。

这个时候，许多人已经认出来，来袭的外星人与去年纽约大战的那波入侵者一模一样，应该是同一个种族。

法师们稳住阵脚与入侵者打得热闹，王法师却忧心忡忡；他已经猜到对方的主要目标并不是卡玛泰姬，而仅仅是圣地中央那座偏殿，或者说偏殿里的那一对男女。

不管具体目标是向前还是旺达，都是卡玛泰姬不容有失的人。可现在的形势，自己被一个大号怪物缠住，其他法师也陷入苦战，常言说久守必失，对偏殿的保护不可避免地松懈了。

怕什么就来什么，王法师还没想出退敌的主意，新的敌人就出现了。战场外围几座无人的殿宇突然拔地而起，飞过数十米的距离，如泰山压顶般朝血雾中心的偏殿砸了下去。

激战之中，卡玛泰姬所有人都没能做出反应，眼睁睁看着那几座殿宇在碰撞中发出震天巨响，碎成满地的瓦砾。

……

不同于现实世界里的战火纷飞，灵魂领域里岁月静好，夜空银河之下，两个年轻男女轻声细语，天然自带几分浪漫味道。

原本空荡的地面上，不知何时冒出一片葱葱郁郁的草地，两人意态悠闲地曲膝坐在草地上。细嫩的草尖带着晶莹露水，新鲜的绿色带给人安宁的气息——这当然是向前这货临时搞出来的。

灵魂领域里，那还不是主人想啥有啥。

别误会，这是向前为了说明灵魂领域的特性，才特意给旺达做的演示，绝不是为了营造气氛什么的。证据就是两人之间的谈话属于正经的魔法课外教学，不存在丝毫情情爱爱的元素。

确切地说，这会儿只有向前一个人在说，旺达单纯在听。

“灵魂领域是一个基于魔法理论提出的概念。当一个法师夯实了魔法基础，开始迈向魔法世界的更深处，他会在灵魂与意识层面的中间层开辟一个独立且永久存在的意识世界，这就是灵魂领域。”

“在这个意识世界里，法师就是唯一的神明；他可以基于自己的魔法感悟，在这个世界里推演、验证自己对魔法的一切猜想；他可以在这里磨炼、强化自己的意识；与此同时，领域还是一个天然的魔力储蓄容器，平时在这里积蓄魔力，战斗时就能调用更多的魔力。”

“与单纯的心灵幻境不同，这个领域横跨意识与物质层面；等实力更强一点，就能将灵魂领域外放，或者说将别人的意识收纳到自己的灵魂领域里，在领域中开启对话。”

向前看着旺达：“就像我们现在这样。”

“你是说……我现在是在你的意识还有……身体当中？”

旺达的领悟力还是很不错的，很快就明白了自己的处境，“既然我在这边，那我的身体是被西索恩占用了吗？”

“这就是我们现在面临的问题，西索恩试图占领你的身体，而我们要想办法阻止他。”

“这里面有问题？”

旺达问。

向前点点头：“对，很大的问题。西索恩正试图利用你的灵魂来构筑灵魂领域——一个不受你控制的灵魂领域；我们如果想夺回你的身体并驱逐他，就必须先摧毁这个灵魂领域。”

“这个灵魂领域对他来说很重要？”

向前再次点头：“必不可少。西索恩想要回归地球，必须施展一个强大的空间定位召唤魔法；这个魔法所需的魔力极其庞大。而灵魂领域是一个天然的魔力储蓄所，你的灵魂就是提供魔力的薪柴。当灵魂被耗干，正好又能留下一个最合适的躯壳接纳回归的西索恩。”

“这就是他在我身上安放魔法坐标的原因？”

“是的，灵魂的资质越好就越适合学习魔法；同样的，能够为灵魂领域提供的魔力就越多。如果仅从灵魂角度来看，你的魔法资质在整个卡玛泰姬都是最拔尖的一个。”

向前并非过誉，旺达的魔法资质哪怕与斯特兰奇相比也不遑多让；区别只在于一个更倾向黑魔法，而另一个则亲近白魔法。

“那还犹豫什么，动手吧！”

旺达一点没犹豫，她做梦都想彻底驱除黑魔法坐标，“需要我做什么？”

向前却没那么果断：“首先，你会受到很大的伤害。灵魂领域虽然是西索恩一手操控，但的的确确连接着你的灵魂与意识层面；一旦被摧毁，也会给你的灵魂和意识造成巨大的伤害和压力。”

“我会死掉吗？或者终身瘫痪、永远变成傻子、植物人？”

旺达问一句，向前就摇一次头：“不至于，但是……”

“那就跳过这一步，告诉我该怎么做？”

向前觉得这姑娘虎得有点可爱。

旺达却表示：“你根本不知道黑魔法坐标带给我多么大的精神痛苦；对我来说，什么伤害和压力都比不过彻底摆脱它的好处。”

对旺达的话，向前倒是很容易理解。不说别人，他自己灵魂深处那个莫名其妙出现的宇宙，何尝不是给他带来巨大好处的同时也带来了无可计数的麻烦？很多时候，甚至挣扎在能不能、要不要继续做人的分界线上不知何以自处。

既然明白了旺达的决心，向前也不再犹豫；对处理旺达灵魂中的黑魔法坐标，他和古一法师进行过多次推演。原本的计划很保守，就是一旦坐标被激发，立即设法重新封印并阻断西索恩的感知。虽然治标不治本，但只要向前不出事，这个办法就能长期有效地执行下去。

可是与此同时，古一法师却让向前推演过另外几种不同条件下的处理方式。比如用更粗暴的方式以伤害旺达灵魂为代价连根拔除，又比如……向前接下来要采取的方法。

“既然你有决心，那就记住我接下来说的话。”

向前认真指导着旺达，“西索恩是不可泯灭的存在，即便只是一个投影，它也无法毁灭，只能驱逐。当我打碎灵魂领域的时候，你必须抢在他躲回黑魔法坐标，重新与你的灵魂融合在一起之前驱逐他。记住，机会只有一次。”

“我该怎么做？”

“意志，你需要凝聚起强大的意志，将其全部投入到驱逐西索恩的愿望中去。”

旺达犹疑不解：“愿望？像生日许愿那样？”

“那可不够。”

向前正色道，“你还记得我把你的意识拉出来之前，你在哪里吗？”

旺达的脸色霎时黯淡下来：“在索科维亚，我小时候的家里。”

“确切地说，是在当时那件事情的记忆里。”

向前顾不上安慰女孩，“我知道，你对当时发生的事记忆深刻，那么你还记不记得当时你面对那颗哑火的导弹时，心里在想什么？”

“还能想什么？我在害怕，在哭，向上帝祈祷它不要爆炸，只想爬出废墟离得它远远地。”

“对，就是那样！想一想，你当时全心全意期盼导弹不要爆炸的那种心情。”

向前说，“你至少要做到那一步，才能凝聚足够的意志驱逐西索恩。”

旺达的心情越发败坏，但还是点点头：“我明白了……”她闭上眼睛，强迫自己去努力回忆生命中最糟糕的那段回忆，去回想当时的一点一滴。

过了片刻，她又睁开眼，满脸挫败：“好像不行。”

“怎么了？”

向前好奇；他在旺达记忆里可是有过切身体会的，那种绝望、悲哀的情绪清晰可见。

“我……我想象自己还被埋在废墟下面，但是每次总感觉差一点。”

旺达惴惴不安，突然瞥了一眼向前，脸颊微微发烫，“每一次，都会立刻想起你已经把我拉出来了，然后就……”

得，这姑娘还是个体验派。

向前无可奈何：“这样吧，咱们试试另一个办法。”

“什么？”

“彻底放开你的意识，不管我做什么都不要反抗。”

要是在现实世界里，这话可太容易引起误会了，或者换一个姑娘，直接给向前一个嘴巴子也不无可能。可旺达却大大方方地同意了。

向前的手再一次覆盖于旺达的额头。灵魂领域中的两个人本来就是意识体，当旺达全心放开的时候，向前再一次进入乃至控制她的意识都变得极其容易。

庞大的、无可名状的恐惧和憎恶充斥着旺达的内心；她忘记了自己身处何方，模糊了很长一段时间的记忆，恍然间似乎回到了那个战火纷飞的年代，回到了惶惶不可终日的童年生活。

一枚导弹在一家人惊恐的呼喊中穿透了头顶的天花板，斜插在地板上。

父母的声音戛然而止，鲜血从瓦砾堆里一点点淌了出来。恍惚间，弟弟皮特罗似乎正挤在自己身旁，他年幼的身体似乎正在颤抖。

旺达透过瓦砾的缝隙超外边张望，视线完全被那颗带来死亡的导弹所遮挡。她仿佛看到死神的虚影从导弹里穿出来，弹体上雪白刺眼的“斯塔克工业”字样幻化成一柄雪亮的镰刀。

她惊恐万状，几乎脱口而出：“滚开，我不想看到你……”

几乎就是旺达即将张嘴的一瞬间，向前同时念头一闪，现实宝石骤然大放光芒。不论是物质层面的粒子流，还是意识层面的无形气息，都开始绽放无限宝石那无可抵御的庞大威能。

物质层面里，弥漫的血雾中心仿佛突然开了一个黑洞，所有的雾气都疯狂地倒卷而回；意识层面里，半成品的灵魂领域天摇地动，支离破碎。

黑暗的虚影尚未反应过来，就突然变得更加凝实、纯粹，似乎在一瞬间有无数能量被生生挤进了它的身体。

就在这个时候，一个尖锐的女性声音发出态度决绝的喝斥：“滚开，我不想看到你，给我滚得越远越好，永远不要回来！”

“永远！”

“永远!”

“永远!”

声音一遍遍回荡在崩坏的“天地间”，听似越来越远，却感觉越来越响亮。

黑影无声无息地破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