强尼·布雷泽发来的信号显示,他现在正位于锡卡利亚与另一个东欧小国索科威亚的交界地带,一个鱼龙混杂的边境小镇。 当向前赶到附近时,这里已经打成了一锅粥。 小镇的边缘地带,以一个加油站为中心,两帮人明火执仗,拿着各式自动化和半自动武器对射;而且其中一方明显占着上风,四面围住了另一方盘踞的加油站快餐厅,打得对面抬不起头来。 一些有见识的人或许能认出来,占据优势的那一方是在东欧诸多国家都鼎鼎有名的“野性战团”雇佣兵。 两辆皮卡车呼啸而来,切入雇佣兵的火力线;后斗上的帆布被掀起,露出其下的M60E2通用机枪。当机枪开始怒吼时,比轻武器更加强大的穿透力横扫餐厅单薄的墙体和门窗,餐厅里传来不止一声惨叫。 随着交战的进行,附近的居民、行人早已经见机跑得干干净净,小镇警察、消防部门更是不见踪影,任由交战双方把自己的家园变成战场。 也不知道是哪一方没有控制好火力,点燃了加油站的油库,四周弥漫着炙热的空气和呛人的浓烟。 一个面色灰白的人影从火焰中走了出来,顶着枪林弹雨朝餐厅外围“野性战团”的火力封锁线步步紧逼。 子弹如泼水般倾泻在这个古怪的男人身上,却不见一滴血流出,也不能阻挡他的脚步分毫。 在一群人的惊叫声中,那个男人猛然加速,一个飞扑就扑到了一辆皮卡车旁,伸手抓住了后斗上操作重机枪的机枪手。 几乎一瞬间,那个机枪手的眼睛里失去了生命的光彩,一个倒栽葱从车斗上翻落,当场死去;甚至还没有落地,他的尸体就开始腐烂。 诡异的景象引起“野性战团”成员的惊慌。幸好,这支雇佣军也算久经战阵,在女首领的指挥下,雇佣兵们慌而不乱;一群人迅速四下散开,同时继续火力扫射,将枪口下移瞄准对方的双腿,试图用子弹的撕裂和停止作用来制造阻力。 可惜,收效甚微。 一个接一个的雇佣兵被诡异的男人扑倒、死亡。眼看着短短几分钟内雇佣兵们就遭受了过去一年都未必出现的阵亡数字,希尔芙开始后悔了。 希尔芙已经认出,那个杀不死的男人就是曾留下嚣张视频的卡里根;她也确信,对方在视频里说的所谓“地狱的使者”并不是虚言恫吓。 常规轻武器、大口径机枪、狙击枪乃至火箭筒,雇佣兵们能拿出来的所有轻重武器都无法杀死这个人;反而对方一旦与自己人身体接触,就会立刻带来死亡。 这个时候,女雇佣兵无比希望自己早早听从向前的建议,第一时间通知那个男人,而不是执意亲手报仇。 正当希尔芙准备撤退并给向前打电话的时候,另一个意外出现了:一辆被火焰包裹着的摩托车载着一个明显不是活人的家伙冲进了战场,而且直扑卡里根而去。 “HOLY SHIT!”
正要拨打电话的希尔芙脱口爆出一句粗话,“这骷髅架子是什么鬼东西?”
四周的雇佣兵们更是惊恐莫名。 那个打不死的男人好歹还有个人样,托了如今名声大噪的变种人群体的福,人们对一些特殊的存在也不陌生,雇佣兵们也就是以为自己碰上了一个类似变种人的超能力者。 但是随后入场的这个骷髅架子就彻底超出雇佣兵们的心理承受极限了。 这要不是魔鬼,谁是魔鬼? 第一个回过神来的依然是希尔芙。与雇佣兵们相比,女首领更加见多识广,而且事先也得到了雇主的提醒;她早就明白自己又碰上类似吸血鬼那样的超自然存在了。 “都愣着干什么,撤退,撤退!”
希尔芙大声下令,“带上死掉的兄弟;再去几个人,到镇子里把那对母子找出来,他们刚刚朝镇子里跑了。”
有了指挥官的命令,雇佣兵们顿时有了主心骨;眼看两个怪物自顾自打了起来,一时分不出胜负,更没有心思对付自己,雇佣兵们自然知道该趁机跑路了。 忙着撤退的希尔芙抽空打了个电话给向前,得到的回答是:“我已经清晰地听到你们交战的枪声和爆炸声了。”
“那你就给我快点滚过来,这里至少有两个怪物!如果你搞得定,就把他们干掉;如果搞不定就做好逃跑的准备。我的人已经找到那个男孩了。”
向前还没来得及告诉对方其中一个怪物是友军,女雇佣兵已经一把挂断了电话。 “真是个风风火火的姑娘。”
向前无奈地用母语做了一番评价,脚下猛踩了油门。 越野车风驰电掣地冲进了小镇,在镇区中心迎面碰见了落荒而逃的雇佣兵们。 在一群全副武装的人当中,一个三十来岁且手无寸铁的女人和她身边的少年就异常显眼了;更不用说她还一直不甘心地想要挣脱抓住她的大手。 “这个女人居然还有枪,差点伤到我们的人。”
希尔芙有点嫌弃地看着画了一脸朋克妆的单身母亲。 “你们是谁,想干什么?”
或许是看出这帮雇佣兵和卡里根不是一路,这位单身母亲的情绪并没有太激烈。 也是他们母子倒霉;加油站的激烈交火把小镇的人都吓坏了,从私人住宅到公共场所全都大门紧闭。娜迪娅母子二人在镇区到处转悠却找不到躲藏之地,最后被雇佣兵堵在了小巷子里。 向前主动回答道:“我是专程为你的儿子来的;这些雇佣兵们接受了我的雇佣。”
娜迪娅当即为之色变:“你也是魔鬼的人?”
“确切地说,我是魔鬼的敌人。”
向前正色道,“不管魔鬼想用你的儿子达成什么目的,我的目标都是阻止它。”
二人说话间,加油站方向猛然响起震耳欲聋的爆炸声,惊动了所有人。 “你们的谈话能回头再说吗?现在最好先离开这儿。”
希尔芙急忙催促道。 向前看看四周的雇佣兵们,脸上尽都是惊恐未去的神色;这样的表情本不该出现在终日出生入死的雇佣兵脸上。 没等向前抚慰女雇佣兵首领,从加油站方向传来引擎的剧烈轰鸣声,一个摩托骑士的影子出现在远处的道路尽头。 希尔芙脸色剧变,当即下令:“开火,开火;全员开火!”
其实根本不需要她下令,雇佣兵们一看到那团包裹在摩托车与骑士周围、充满毁灭气息的火焰,就不假思索地举起手中各色轻重武器,朝着道路尽头集火射击。 向前和娜迪娅几乎同时出声制止,大声喊着“不要开火”或者“那是自己人”之类的话,可惜没人听他们的。 自己人?那首先也得是个人吧?鬼他么才跟那个骷髅架子是自己人呢! 幸好,向前和女雇佣兵首领在床上缔结并延续至今的关系还是有点用处的;在向前几次要求之后,希尔芙抱着对花花公子的那点微不足道的信任,下达了停火命令。 而在对面,步步逼近的恶灵骑士也听到了向前的招呼声:“强尼,你的理智还在吗?如果还在的话,最好先停一下车,你把我们的友军都吓坏了。”
在一群雇佣兵忐忑不安的目光下,燃烧着地狱之火的摩托车应声停下了。 同样燃烧着地狱之火的骷髅架子从车上下来,一步步朝向前走来;一团团金属液体从火焰中滴落,落在路面上就泛起苍白的水汽。 那是击中恶灵骑士的弹头被火焰融化后的残余。 步步走来的恶灵骑士再次引起雇佣兵们的不安,就在他们再次举起枪口的时候,火焰消散了。 火焰首先从骷髅头的眼眶、鼻孔和白森森的两排牙齿间缩了回去,露出了属于强尼·布雷泽的脸。与此同时,其他部位的火焰也迅速收缩,衣服遮掩之下的骨头架子上又恢复了活人的血肉。 当走到向前跟前的时候,衣物之下原本空荡荡的地方已经重新被血肉所填充;出现在众人面前的,是一个略有些疲惫但是神情平静的高大白人。 “这就是你说的那个漂亮姑娘?”
强尼看了看手持SCAR步枪且依然满脸警惕的希尔芙,“看得出来,她确实很暴躁。”
说着,强尼还低头打量了一番自己的衣物,拉着衣摆抖了抖,一边数着上面的弹孔,一边无奈地说:“这可是我最喜欢的皮衣,我第一次做特技表演的时候就穿着它。”
没等向前打圆场呢,希尔芙在后边一拉他的袖子,低声问:“这是谁?”
“容我来介绍,强尼·布雷泽。变成骷髅架子的时候也被称作恶灵骑士。”
向前用一种双方都是熟人的语气说,“别担心,骷髅架子看着很可怕,其实他很善良。”
“是的,我很善良。”
强尼发挥了美国佬不分场合的冷幽默,“只要没有人打坏我最喜欢的衣服。”
向前的介绍显然没有打消女雇佣兵的疑虑,她继续问:“他是……魔鬼……还是别的什么?”
“不算是。严格来说,恶灵骑士的力量最初来源于上帝。”
向前说,“只不过中间出了点意外,才让他们变身的相貌变得有点可怕。”
“你在说真的?”
希尔芙明显不信;天主教宣扬的上帝和天堂那都是用圣洁、纯净、光明来形容的,哪有这么一副鬼气森森的模样? “这是某个天使亲口对我说的。”
向前一摊手,“虽然我也没有验证的方法,但是也没有证据证明这是个谎言。”
“你还见过天使?”
“大概在几个小时前;说实话,我也挺意外的,现在居然还有天使在人间活动。”
“我也能去见见吗?”
希尔芙的好奇心开始显现。 向前不置可否:“等这边的事情解决了再说。”
“你准备怎么安置他们?”
强尼指了指一旁惴惴不安的娜迪娅和她一直面无表情的儿子丹尼。 “我送他们去一个安全的地方;如果说要抵御魔鬼,全世界再没有比那里更安全的地方了。”
向前已经决定,要把这对母子送去卡玛泰姬的总部。 在确定丹尼身上魔鬼胚胎的危险程度之前,这个孩子必须被严密监管起来。 卡玛泰姬几千年来不断讨伐潜入主物质位面的异维度生物,可不仅仅是一个教导法师的教育场所。那里同样也是一个坚固的战争堡垒,有着魔法世界最强大的保护措施,也有最坚固的魔法囚笼。 只要人进了卡玛泰姬,不论洛克还是墨菲斯托,都再难以接触到这个孩子;即便他本人身上的魔鬼胚胎有所异动,在魔法囚笼中也难有作为。 “你要带我们去哪儿?”
娜迪娅警惕地问道;这个女人十多年来的经历让她变得极为敏感。 所幸,花花公子的天赋才能很容易就能取得女性的信赖;向前诚恳地说:“一个安全的地方。女士,毋庸讳言,你的儿子很特殊,他已经不可能像一个普通孩子那样去经历美好安宁的童年和青春期了。”
“我们会给他一个安全的庇护所,设法祛除魔鬼施加在他身上的影响,或者……让他学会自己祛除这种影响。虽然魔鬼给他带来了厄运,但是同样也给他带来了常人所没有的天赋;或许他能在另一个与普通人不同的世界里有所成就。”
向前并不是信口开河,魔鬼胚胎确实造就了丹尼极为强大的魔法天赋。 这种天赋本来是作为容器的一部分,为即将降临的大魔鬼准备的,但是如果能阻止大魔鬼的附身夺舍,丹尼就能将这种天赋据为己有。 换言之,只要培养得当,卡玛泰姬很可能会在十几二十年后获得一位实力强大的法师。即便比不上身怀灵魂宇宙的向前,也不会弱于至尊法师的另外两位亲传弟子。 向前顶着一副欺骗性十足的诚恳表情娓娓而谈,让娜迪娅不自觉地放松了警惕心理;就在此时,一直被她揽在身边的丹尼突然目光一凝,挣脱母亲的手钻出人群,直挺挺地站在路边朝一个方向张望着。 “丹尼,出什么事了?”
娜迪娅焦急地问道;自从这个儿子迈入十三岁这个年龄门槛,各种怪异的举动就越来越多,而且每一次都意味着有新的麻烦出现。 这次也不例外。 “他来了!”
丹尼的声音冰冷得不像活人。 随着丹尼开口,向前同样心有所感,朝着同一个方向凝神注视。 一个穿着灰白色西装的中年人出现在他的视野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