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的直觉，毫无根据，却灵敏准确得可怕，张晨曦这冷不丁的话，让向筱楌忽然没来由的觉得，应该会和杨初浅有关系。将筷子上刚刚夹到的宫保鸡丁送进嘴里，她嗜辣，自打认识她之后，徐瑞卓的口味慢慢也变得喜欢吃辣，所以，虽说今晚教张晨曦做的这些的菜，都是徐瑞卓喜欢吃的，便同样很合她的合味，知道秦炜晟是辣椒过敏体质之后，家里的厨房已经很久没到辣椒的影子了，而她，也很久没有这么酣畅淋漓地吃吃过辣菜了。眼睛漫不经心地从她的手机上滑过，“问吧。”

因为过来之前，就心有犹豫，所以打从进到张晨曦的房子后，她就一直不敢放松警惕，即使在张晨曦打趣说笑的时候，向筱楌都暗中观察着四周，不过，除去了两个保姆外，屋子里好像并没有别的人。事关自己的人身安危，尽管如此，向筱楌还不敢太过大意，不是她疑心太重，而是玫瑰城那一夜，给她造的心理阴影恐怕要陪伴她终生了。嘴里说着“问吧”，眼睛却还是不动声色地暗暗往四周瞟去，一时之间，心里有无数个念头闪过，她甚至在想，张晨曦是不是想把藏在哪儿的杨初浅唤出来，跟她来个小三儿斗正室？就在她暗暗做好应对一切可能发生的突发状况时，张晨曦的问话，却让她莫名有种惭愧的感觉，因为张晨曦接下来的问话里，眼神间的那丝儿真诚关心之意，真真是假不了的。“筱楌，你和秦炜晟还好吧？”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张晨曦竟然也没再一口一个“秦总”，没在他本人面前，竟也学起向筱楌，连名带姓地称呼他，而她略施淡妆的五官之上，轻覆着一缕毫无造作的担心，“你应该知道，我问的好不好，不是指生活，而是指你们的感情。”

约莫是觉得自己此举可能涉及到对方的隐……私了，她有点儿不好意思的垂眸闪过一丝儿局促，同时也为自己的冒失而感到的懊恼，“你……你别误会……我……”“没事儿，”向筱楌适时开口，打断了她懊恼的话，给她一个自己一点儿都不介意的眼神，轻笑，“他对我，自是再好不过了。”

这话，与其说是回答张晨曦刚才的问题，倒不如说，她是在说给自己听的。那个男人对她，是真的好到没话说。张晨曦起初只是觉得这话听着好像没毛病，可嚼着却又好像有点儿不对劲儿，默默在心里暗暗将此话重复了几次后，她才恍然过来，是向筱楌说这话时语气和表情太不对劲儿了。这应该是一句衷心感到幸福，裹着蜜意的情话，可是，向筱楌在说话的时候，别说是脸色和表情了，就是她的眉眼间，也无一丝一毫幸福甜蜜的意思。张晨曦心下了然，看来杨初浅的事情，她到底还是知道了，眼底里不由浮起点点心疼和同情来，“你们的感情那么好，肯定能经得起任何考验的。”

她本不赞同杨初浅那番无耻的言谈，可话到这里，却发现只有“考验”一词用在这里最合适不过，于是，即使她再不喜欢，也还是用上了这个词儿。向筱楌仿佛并没有因眼前的这个话题而影响到自己的食欲似的，樱唇微勾，表情淡然地继续吃着东西，轻声而叹，“万般皆是命，半点不由人。”

万般皆是命，半点不由人。以前，小的时候读到这句话，只当很顺口，就记住了，长大后，才明白过来，说这话的时候，该有无奈绝望。诚然，她目前的处境并没有严重到需要用这句话的时候，用上这话，不过是跟她已经不想争取的心态有关而已。张晨曦见状，也不明白自己怎么就有一股气不打一处来的恼怒，“你怎么能这么消极？那是你的爱情，你的丈夫，你的家庭，你怎么能不扬起斗志去捍卫？就这样颓废的拿命运做借口？”

嗯？说实话，向筱楌也很吃惊张晨曦的气恼，以她和张晨曦目前的关系来说，她不应该对自己这般怒急不争，恨其不为吧？讶异之下，向筱楌也忘了前面自己一直在张晨曦面前装作不知道她和杨初浅认识的事情，竟脱口而出问道，“杨初浅不是你的朋友？”

“你也是我的朋友，”气恼之下，张晨曦也没有觉察出这话有什么异常，顺嘴就接上了，“筱楌，不是我多管闲事啊，你这态度，真的不行啊。”

什么叫恨铁不成钢？向筱楌此刻就在张晨曦的脸上看到这种表情，她心里有所动容，脸上却还是毫不在意地笑了笑，“长得人高马大的，想走我怎么能留得住？”

这云淡风轻的语气，当真是无欲无求一般。张晨曦这下子真是恼了，比那些看到自己的孩子像扶不上墙的阿斗一样的父母恼火了，“你就不能努力一下？不能积极一点儿去争取一下？”

男人的心若不在她这里，争取来了，又有毛用？向筱楌想这么回她的，可抬眼朝她看过去时，又猛然想起她现在和徐瑞卓的感情状态……而且不管怎么说，她都是为自己好，于是，她竟一时不忍，又悄悄把话给咽回去了。就在向筱楌悄然把话咽回肚子里时，张晨曦倾身把她开着的手机递到自己面前，“你自己看看吧，别人为了还不属于她的爱情，都尚且在努力着，你自己倒好，明明男人、爱情、家庭都属于你的了，有人想抢走，你竟然无动于衷，毫不在意，若不是徐瑞卓告诉我，你爱的是秦炜晟，所以他败了，此生再无希望，否则，我都还以为你根本就不爱秦炜晟呢。”

张晨曦坚信，能抵挡得住一切方方面面都很出色的男人抛来的橄榄枝的女人，压根儿就不是她不想感情，而是，她的心里已经住着自己深爱的男人，所以，其他的男人，即使再出色，也很难再走进她的眼里，住她的心里了。所以，同理类推，张晨曦也同样坚信，向筱楌是深爱着秦炜晟的，她的心里，由始至终，只住着秦炜晟一个男人的，否则相识五年，且还是在国外那种人生地不熟的地方认识的，同样有国外留学经历的张晨曦，十分清楚，初到语言不通的国度，遇到个国内同胞有多让人感到欢喜，在那种举目无亲，人生地不熟的地方，大家相互扶持，相依为命，更容易滋生出超越友情的情絮来。她怎么可能拒绝得了徐瑞卓这么出色的男人？爱么？爱！深爱么？深爱！从二十岁时稀里糊涂，也不知道怎么的就爱上他之后，从此，再也没对别的男人生出过异样的情絮来，这能不是爱？不是深爱？可是，那又如何？她有她的爱情观念，她有她对婚姻相处之道——那就是，男人的心若不是在你这里了，这样的男人，还要来干什么？在国外时，朋友的男人出轨，问，如果是她的男人出轨了，她会怎么做？向筱楌说，一朝出轨，终生不用。欺骗的性质，或许还没到出轨那般严重，但是，在向筱楌的眼里，欺骗她的后果其实不比出轨轻多少，而且，她已经给了他那么多时间和机会，而他却选择了沉默和继续欺骗……用欺骗来持久的婚姻，它又能走多久？所以，她又何必费那气力心血去争取一段或许下一秒就会结束的婚姻？“好了好了，你消消气儿，让我好好看看，哪个在爱情路上拼命努力的模范……”向筱楌带着点儿刻意装出来的调侃的声音，随着眼睛在手机屏幕上看到的内容，瞬间哑然而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