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

这是脚掌用力的踩跺地面激起的声响。　　声响是在黎格拔刀之后的零点一秒间出现的。　　只见，在黎格拔刀的那一瞬间，所有围在他身边的人通通都像是被火给烫到一般，条件反射的一跺地面，下意识的远离了他。　　包括葛杰夫，包括格格兰及伊维尔哀，理所当然的也包括从刚刚开始就一直一副心死般的模样的布莱恩。　　是的。　　布莱恩也动了。　　而且，动的比其他人更激烈，更迅速，就像是被看不见的刀给砍了一样，飞也似的弹开。　　“哦？”

黎格挑了挑眉头，淡淡的笑道：“看来，心死归心死，感受危险的本能还是存在着的样子呢。”

这句话，自然是冲着布莱恩去的。　　“………”　　布莱恩没有做出回答，只是下意识的摆出拔刀的姿势，额头上则是淌下了无数的冷汗。　　不仅他是如此，周围的众人也都有着类似的表现。　　“格、格格兰大人……”　　实力最弱的克莱姆已经是满脸苍白了，好像受到了莫大的刺激一样，被格格兰给拎在了手中。　　刚刚，就是格格兰在跳开的那一瞬间里，将克莱姆给顺带一起拎了出来。　　可实际上，格格兰自己其实也是下意识为之，根本没有余裕去专门照料克莱姆。　　证据就是这个体格壮硕的女战士亦和布莱恩一样，均一副满头大汗的模样。　　“……这也太夸张了吧？”

格格兰死死的盯着黎格，不敢置信的低声颤道：“刚刚那一瞬间，我差点以为我要死了。”

“伊维尔哀，你又怎么样呢？”

格格兰向着自己不远处的伊维尔哀出声，目光却不敢离开黎格哪怕半秒。　　在这样的情况下，伊维尔哀有如变了调一样的声音传入格格兰的耳中。　　“……我跟你差不多。”

她的声音里就充满着忌惮，充满着震惊，充满着难以置信。　　“不会吧？连你都有这种感觉吗？”

格格兰顿时露出极为勉强的笑容，道：“这下麻烦了，我原本还以为和那小子有关的传言里应该有很多夸大其词的部分，现在看来，那些传言根本就所言非虚，甚至有可能还小觑了他。”

“可这可能吗？那小子看起来可是比我们的领队大人还要年轻一点的样子啊！”

“人类真的有可能在这个年龄锻炼出此等实力？”

“他该不会其实是比你还要活得更久的老怪物吧？伊维尔哀！”

格格兰的话，并没有换来伊维尔哀的回应。　　伊维尔哀只是紧紧的盯着黎格，面具底下的表情显得极其阴晴不定。　　而连她都如此了，被黎格刻意针对的布莱恩更是不用说，这会持刀的手都在颤抖。　　“……你是谁？”

布莱恩沙哑着声音的对着黎格发出质问。　　“黎格·布里豪特。”

黎格亦是没有理会其他人的反应，面向布莱恩，道：“一个被你瞧不起的人类。”

“别开玩笑了！”

布莱恩再次不假思索的道：“你这种人物，怎么可能是人类？”

布莱恩不得不这么认为。　　至少，他不认为人类中有谁能像这样，仅凭一个拔刀的动作，便能让自己产生下一秒钟就会被杀的感觉。　　但要黎格说的话，布莱恩这种想法，完全就是傲慢的体现。　　“为什么不可能？”

黎格淡淡的出声。　　“因为是人类，所以不可能这么强？”

“因为这么强，所以不可能是人类？”

“这到底是谁规定的？”

这样的话，仿佛给了布莱恩一个宣泄的通道一样，令得布莱恩冷笑了起来。　　“这不是明摆着的事实吗？”

布莱恩道：“只要稍微比较一下就知道了。”

“论寿命，人类的寿命在所有的种族里都可以说是短的，一般只有百岁左右，别说和那些不老不死的物种相比，就是和那些长寿种比都比不过。”

“论能力，人类先天上也要远低于亚人种和异形种，没有利爪，没有硬皮，连夜视能力都没有，更别说是种族特有的特殊能力了，几乎什么都不具备。”

“哪怕是经过磨练的身体能力，最多也就是和哥布林之类的弱小亚人比较一下而已，只要对手是一只食人魔，有天赋的人类都要磨练个十年左右才有可能去比较一下。”

“人类种的整体便无论是在哪个种族的眼中都算不上是出色，可以说是最平庸的种族，在其他异种族眼中不过是移动的肉块，十分容易捕获。”

“这样的人类，又能强到哪里去？”

布莱恩脸上浮现出来的便是自嘲，是人生的一切都化作无意义的泡影的哀痛。　　“像我，即便练剑练到手都不知道被磨破了多少次，面对一头刚刚出生的龙，还是有极大的可能会败北，甚至有可能连刺都刺不破人家身上的鳞片。”

“而龙呢？它只要张开嘴一咬，我的身体一定会在顷刻间被咬断，哪怕对方只是刚刚出生。”

“人类真的太弱了，即便是号称英雄的存在，拼尽一生去锻炼，他的强度都不一定及不上那些真正强大的种族中刚刚出生的小孩。”

“人类需要努力锻炼才能拥有的身体，别的种族天生就有，这难道还不是弱吗？”

布莱恩的发言，没有一个人能够做出否认。　　人类确实不像那些强大的种族，有着天生强壮的身体，天生强大的力量，即便再三努力去锻炼，身体能力及不上的异族存在依旧比比皆是。　　所以，从某种程度上而言，布莱恩的发言是一个事实，是人类必须面对的一个弱势。　　只是……　　“因为天生不强，天生及不上别的种族，所以就应该乖乖认命，去给别人当食物吗？”

黎格对着布莱恩漠然出声，道：“看来，你比我想象中的更有奴性呢，布莱恩·安格劳斯。”

“你说什么？”

布莱恩微微睁大了眼睛。　　黎格却没有再说第二遍。　　“我是不知道你见过什么，但我是人类，这是事实，你想视而不见是你的事，我也没有兴趣跟你讨论人类究竟有着怎样的可能性这种事。”

黎格慢慢的将刀给收了起来，让弥漫在众人心中的致命危机感逐渐淡去。　　然后，黎格说出了这样的话。　　“你就亲自来见证一下，人类究竟能变得有多强吧。”

黎格向着布莱恩伸出手，勾了一勾。　　“来，让我看看你的刀。”

这句话，虽不带什么侮辱性的语气，却还是给了布莱恩一种受到侮辱的感觉。　　可黎格并没有给布莱恩发火的时间。　　“现在站在你面前的不是你口中天生就比人类强的异种族，而是一个和你一样的人类。”

“你没有勇气对怪物挥刀，那应该有勇气对同样的人类挥刀吧？”

“还是说，你连向同族挥刀的勇气都没有了呢？”

“那我就得怀疑一下，你之所以会那么弱，不是因为你是人类，而是因为你本人是个废物了。”

漠然的话语，令得布莱恩那对失去焦距，有如死水般的眼睛终于渐渐的燃烧起火焰来。　　“挥刀吧。”

黎格的声音清晰的传入布莱恩的耳中。　　“你有没有评价全人类的资格，就让我来过一下目。”

闻言，布莱恩握刀的手逐渐变紧。　　无意间，布莱恩眼角的余光瞥到了一旁的葛杰夫。　　葛杰夫没有说话，只是静静的站在那里，凝视着他，眼中流露出来的是布莱恩看不懂的情感。　　那是轻蔑吗？　　还是鄙视呢？　　反正，肯定不会是什么好东西吧？　　心中闪过这样的想法的布莱恩不由自主的回忆起了这些年里，自己为了打倒葛杰夫，从而做出的一切努力。　　他原本只是个不起眼的农夫，却是在一次偶然的机会下发现自己拥有一项天赋异禀的才能，亦即剑术的才华。　　在才能的帮助下，只要拿起武器，他就不会败北，也从不曾受到过比擦伤更严重的伤害，可以说是名副其实的高手加天才。　　不曾在剑术上尝过败绩，这让布莱恩认为自己将永远走在胜利之路上。　　直到王国的御前比武大会，布莱恩人生的转折点才出现了。　　出生以来的首次败北，就在那一次的大会上，降临到了布莱恩的身上。　　打败他的人就是葛杰夫·史托罗诺夫，现任的王国战士长，周边国家中众所周知的最强战士。　　布莱恩败在了他的手中，让他了解到，永远的胜利只不过是自己的一厢情愿，自己不过是坐井观天罢了。　　为此，他拒绝了好几位贵族的邀请，第一次想要发愤图强。　　不断习武，锻炼身体。　　不断学习魔法，增进知识。　　身为天才，却像秀才那样不断的去努力，失败就使布莱恩走上了这样的一条路。　　为了战胜葛杰夫，布莱恩甚至不惜去当佣兵，去当盗贼，还为此加入了一个盗贼团。　　只要能够一雪前耻，拥有更强的本领，自己可以抛弃所有的一切，包括名誉，这就是布莱恩的想法。　　可惜，如此壮志，最终却是在一次偶然到来的意外里，沦为一个笑话。　　在那次“事件”中连半点存在感都没有的自己狼狈的逃了，并自顾自的陷入绝望。　　哪怕是到了现在，这份绝望依旧紧缠着布莱恩，让布莱恩喘不过气。　　但，对手是人类，自己的劲敌也在场，那自己难道还要连挥刀的勇气都没有吗？　　心中产生这样的想法的时候，布莱恩在得出结论之前，便已经摆出了进攻的姿势。　　“……你不要后悔。”

凶恶的话语从其口中传出，清晰可闻。　　见状，葛杰夫眼前一亮，格格兰等人亦是不由得凝视起了布莱恩。　　这一刻的布莱恩眼中终于不再是一片死灰，而是多少燃烧起了一点战意。　　只有这一刻，他是布莱恩·安格劳斯，那个不折不扣能与葛杰夫一较高下的天才剑士。　　“来吧。”

黎格嘴角微微一掀，话语相当简洁。　　空气开始变得沉重起来。　　战斗，一触即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