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5 京郊百里外的荠圃马场,因为坐落于山间,即使暑热时节依旧凉爽怡人。 说是马场,实则里头赌钱喝酒样样俱全。 这里从来只接待熟人,不接待生客。 郑无疾跟着几个狐朋狗友一同来此消暑,他们这班纨绔子弟,当真是一个赛一个的败家。 在这里每天的花销最少也要百两银子,他们已经来了三天,却还乐不思蜀。 “郑兄,你看上的那只红嘴鹦哥儿,齐王世子也看中了,依我说你还是让出来为是,犯不上为了这个得罪人。”
劝郑无疾的人叫刘宗瑞,是永康伯府的少爷。 “刘兄,此话差矣。凡事有个先来后到,并不是他家的爵位高,就得事事让着他。”
郑无疾喝得有七分醉,桃花眼欲睁还闭,只是嘴上依旧不肯服软。 “这鹦哥儿最多值二百两银子,世子拿五百两银子换,你出手就是了。”
信明侯府的四少爷邹权舆说。 “不卖,不卖!多少钱我都不出手,叫他死了那条心。”
郑无疾前仰后合,不耐烦地说。 “不过一只鸟儿,有什么好议论的?!”
这时,一个人擒着酒杯走过来,向郑无疾说道,“听说郑兄好事将近,届时兄弟们可都得上门贺喜去。”
郑无疾认得他是鲁家庶出的大少爷鲁则识,平日里交往虽不多,却也算常见。 又见他恭喜自己,便朝他拱了拱手,说道:“多谢多谢!欢迎欢迎!”
鲁则识笑道:“不知未过门的嫂夫人是哪家的千金呢?”
“是徐家的五小姐,”刘宗瑞在一旁说道,“去年才进京的。”
“哦,就是和岑家大小姐走得很近的那位吧?”
鲁则识恍然道,“郑兄真是好福气。”
他们这起纨绔子弟,文章经济上的事一屁不通,却对谁家有好马、谁家有美女了如指掌。 岑云初艳冠群芳,早被这起人瞧在眼里了,徐春君和她走得近,他们自然也认得。 “真是可惜了,岑家这朵名花叫陈老七摘去了!”
在座的不少人扼腕叹息,可惜自己下手晚了。 “徐家这位也是一等一的人材呀!”
鲁则识咂咂嘴道,“诸位可都是阅女颇多的老道之士,难道不知这越是端庄贞静的女子床笫之间越是有奇趣儿么?”
郑无疾听他如此说,登时变了脸,站起身一拳挥过去,正打在鲁则识的眼框上。 徐春君是他未过门的妻子,被鲁则识当众言语羞辱,让他如何能忍。 众人连忙上前劝架,纷纷说道:“郑兄消消气,鲁大少也是喝醉了酒,玩笑开大了。”
郑无疾冷着脸,他很少有神情如此严肃的时候。 谁想到鲁则识并不还手,兀自笑嘻嘻地说道:“郑兄,你打也就打了。俗话说好汉不打醉汉,何况我见你可怜。”
“我郑某人还轮不到你可怜!你个小娘养的,以后少在我跟前寻晦气。”
郑无疾不领他的情。 “哎呦!你少在我面前挺腰子了,有本事你跟陈思敬叫板去!”
鲁则识邪笑道,“怕是你见了小陈大人,连个屁都不敢放吧!”
陈思敬和他们的年纪差不多,可是为人端方又上进,算是年轻一辈中的翘楚。 郑无疾他们这些人平日里花天酒地,自得其乐。却也知道自己走的不是正道,跟陈思敬没法比。 “你提他干什么?我和他向来井水不犯河水。”
郑无疾不受他的激将。 “哎呦,合着你还蒙在鼓里呢?!”
鲁则识做出一副难以置信的表情,嘲笑郑无疾道,“这岑云初和徐春君结做了异姓姐妹,就好似这莲花池子里挨着的一对儿出水粉莲。陈七采了一朵,你当陈六不想采另一朵吗?”
“你什么意思?”
郑无疾扯住鲁则识的衣领两眼冒火地问道,“敢造谣我就拔了你的舌头!”
鲁则识还是那副嬉皮笑脸的样子,把手摊得开开的,一副随你打的模样:“告诉你吧!在徐家那位和你定亲之前,陈思敬可是登了徐家的门,想要求亲的。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徐家没有答应。陈思敬为这事儿可是消沉了好久呢!别问我是怎么知道的,反正我说的都是真的。 这天下的女人,只要不眼瞎,又怎么可能不选陈思敬选你?这里头是怎么回事,想必你心里是清楚的。徐家那位名义上是你老婆,只怕心早已有所属了。你这活王八当得劲儿劲儿的,真是让人笑掉了大牙!”
在场的这些人没有哪个不是三妻四妾左拥右抱的,可若是谁的老婆与人不清不楚,那可就是奇耻大辱。 虽然徐春君和陈思敬多半没有苟且之事,可还是让郑无疾异常羞愤恼火。 他当然知道徐春君为什么嫁给自己,那都是他姑母诚毅侯夫人一手操办的。 一半施恩一半胁迫,为的就是让徐春君嫁给自己。 陈思敬上门提亲,徐家为了信守约定,当然不可能答应。 他想起那次在街上偶然遇见徐春君,端妍清丽,的确是上等人材。 这样的人,会心甘情愿嫁给自己吗? “我的郑大少,快醒醒吧!”
鲁则识挣开他渐渐无力的手,“有打我的力气,不如想着怎么在你老婆过门后好好调教调教她。免得她和你同床共枕的时候,梦里头却是别的男人!”
郑无疾又一拳打过去,鲁则识嘴角流出血来,他伸出舌头舔了舔,然后往地上吐了一口带血的吐沫,一脸不屑地走了出去。 “都散了,散了!该干什么干什么去。没见过人喝醉了打架吗?”
刘宗瑞等人扯着郑无疾走出去,“咱们出京也有些日子了,趁着是天气凉快回去吧!”
“郑兄啊,那姓鲁的话你可别放在心上,他喝醉了酒胡吣的。”
这些人一边扶着郑无疾往外走,一边解劝他,“这都是没影的事儿,全是他瞎编乱造出来的。”
郑无疾冷着脸,一言不发。 有些东西一旦在心里生根发芽,就无论如何也拔不掉了。 疑心似鬼,挥之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