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慕安从容地扒开野草,高大的身躯走在前面替她开路。在奢华干净的地方长大的他,似乎一点都不为眼前的杂乱影响。简亦繁告诉他该在哪个墓前停下,陆慕安很快就找到了地方。高大的墓碑被杂草掩映,墓前一束花早已只剩下了包装袋。简亦繁细心地清除掉周围几株草,露出墓碑上有些泛黄的照片来。陆慕安一眼便看出那是一张合照。简亦繁见他轻蹙眉头,解释道:“我爸临走前要求和我妈合葬,所以我就把他们放在一起了。我妈在世时没留下什么照片,我只有她这一张和我爸的合照。”
陆慕安点头,依旧蹙着眉紧盯着照片上的女人。虽然照片有些泛黄,但女人的脸还是能清楚看见,与简亦繁很相似。可不仅如此,照片上那脸型轮廓以及她的眼睛,与他在爸爸书房里看到的那张照片中的女人竟也出奇地相似。陆慕安轻移视线,看见墓碑下两行字,“父简正兴,母童欣之墓”。这个女人叫童欣,难道她就是爸爸一直心心念念的人?是了,爸爸看见亦繁时,似乎确实念叨着什么“太像了”之类的,他对她的态度也确实殷勤得过分了些。陆慕安眸光复杂地盯着照片上的女人,脑子里突然“轰”地一声炸开了。“你是不是又去找那个女人了,陆震霆,你说话啊!”
“你当初是怎么向我保证的,你说过就不当数了是吗!”
噼里啪啦的碎片声、杂乱的吵闹声、还有歇斯底里的哭泣声,那些尘封已久的声音,来来回回乱七八糟突然涌入脑海。陆慕安一个踉跄,跪倒在墓碑前。他这个举动可把简亦繁唬到了,她慌忙去扶陆慕安,讪笑道:“不用跪不用跪,我们就是来看看而已。”
这未免也太虔诚了吧。可她不小心碰到陆慕安的头,发现他的额头上竟然布满了一层薄薄的汗水,他的手撑着地在微微颤抖。简亦繁这才感觉到不对劲。“陆慕安,你怎么了,你别吓我?”
虽然她不是很信鬼神之说,但这种未经证实的事也不好全盘否认,万一是真的呢?如果陆慕安真的中邪了怎么办,难不成真的要去找道士来驱鬼啊。简亦繁轻轻帮他擦去额头上的汗液,一边接着问:“你怎么了,是不是不舒服,要不我们回去吧?”
陆慕安终于微微摇了摇头,撑着她的手站起来。头仍旧有些疼,有一些他以为从不曾发生过的事闪现又抓不住。他看眼墓碑上的女人,眉头紧蹙。简亦繁顺着他的视线也看了眼,笑说:“不会吧,虽然我和我妈长得像,但你也不至于怕成这样吧?”
陆慕安眼神复杂地看她,没有说话。他放开她的手,走到一边背对着简亦繁,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背影显得孤傲又凄凉。简亦繁以为他身体不舒服,连忙摆好带来的两束花,匆忙和简正兴说了几句话就要离开。回去的路上由简亦繁开车,陆慕安坐在副驾驶座上一言不发。哪怕简亦繁问他是不是还不舒服,要不要去医院看看等,他也只是简单地摇头。刚到陆家庄园,陆慕安便让她把车停在主楼门口,他径直下车去了主楼。简亦繁不放心,想了想还是跟在他身后过去。不过当她到达客厅时,陆慕安和大夫人都不见踪影,王管家说他们进了书房。简亦繁往门外走,几步之后又退回来,问王管家:“王叔,您在陆家多年,您知道陆先生认识我爸吗?”
王管家心头一凛,知道她这么问多半是老爷子告诉她什么了。他面色毫无变化,默默弯腰回道:“知道一点儿。”
“那这么说您也认识我爸?”
王管家点头:“见过几面。”
“那我妈呢?”
简亦繁突然问。王管家蓦然抬头看她,眼里的震惊一览无遗。简亦繁又问:“您和陆先生是不是也认识我妈?”
从那天晚上见到陆先生开始,他的反应以及后来他的态度,还有今天陆慕安看到妈妈照片的反应,简亦繁不得不怀疑,或许其实陆家人更熟悉的是妈妈才对。而且这也刚好能解释为什么当年简氏出事爸爸没有去找陆先生帮忙,为什么大夫人会无缘无故这么讨厌自己。因为和陆家有渊源的是妈妈,爸爸毕竟只是自己的养父,大夫人犯不着因为爸爸讨厌自己。王管家不敢吱声,双眸盯着她仔细思量她这个问话的意思。简亦繁见他没有动静,又说:“王叔,您有什么不妨直说。”
王管家不敢多说,只恭敬地回她:“少夫人还是亲自去问大夫人吧,其中的事我并不是很清楚。”
简亦繁看眼书房的方向,门依旧紧闭。她问:“少爷和大夫人是在讨论我刚才问你的问题吗?”
王管家只弯着腰不回答她的话。简亦繁心知再问下去也问不出什么了,倒不如等陆慕安出来直接问他的好。与客厅一门之隔的书房内。慕青看着陆慕安,自刚才进来他便一言不发的靠在门边,脸色有恙,而且久久不开口说出过来的目的,慕青有些拿不准他的意思。等了半天,她终是忍不住关切地问:“你是不是哪里不舒服?好久没去医院检查了吧?”
陆慕安站在紧闭的门边,严肃地看着慕青,“那个女人是不是叫童欣?”
慕青瞬间变脸。陆慕安了然,“这次去德国,我无意中见到了一张照片,今天去墓地,我看到了同一张脸。你这么恨亦繁,是不是因为那个叫童欣的女人?”
慕青黑着脸一言不发,双侧的下颌绷紧,显示出她此刻近乎暴怒的心情。陆慕安根本就没想过她能承认,自顾自地说:“爸爸跟我说,哪怕你帮着顾知夏害亦繁两次都是情有可原,让我不必对你心怀憎恶。是因为他对你有愧疚吧,因为他心里一直都有那个女人。”
“你闭嘴!”
慕青突然吼出声。陆慕安盯着她,丝毫不为所动,依旧说:“亦繁说她小的时候就没了妈妈,我只问你一句,人是不是你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