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房里，慕青听见声音，低喝一声：“是谁在外面！”

简亦繁一只脚踏出门外，一只脚还在屋里，为了不引起慕青的注意，立刻停住了。陆思远正想出声，不料书房的门突然从里打开，慕青出现在门前。才几天不见，她整个人都瘦了一圈，原本有些丰满的脸颊此刻都凹陷了下去，眼睑下乌黑，看起来有些恐怖。陆思远吓得倒退一步。“奶、奶奶……”奶奶怎么变成这幅样子了，好可怕……慕青只看了他一眼，全部的注意力都被门边的简亦繁吸引了过去，苍白的嘴唇蠕动两下，最终吐出几个字，“谁叫你来的！”

虽然据说绝食了两天，但语气还是很坚定的，精神也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差。简亦繁只得收回脚，指了指陆思远说：“他说要来看看你，我就送他来了。”

陆思远知道该到自己表现的时候了，忙跑过去抱住慕青的腿，“奶奶，你怎么了，怎么瘦了这么多？是不是病了，要不要去看医生？”

谁知慕青只是冷淡地斜眼瞥他一下，不复往日的亲昵和宠爱，她抬头对简亦繁说：“既然来了就给我进来。”

简亦繁楞了一下，万万没想到大夫人会想和自己共处一室。她指了指自己，“你确定？”

已经两天没吃饭了，瘦成这个鬼样子，万一再被气出个好歹算谁的错？慕青皱眉，两只深陷的眼窝皱在一起更加可怕，她板着脸，“不是你还能是谁！”

她说完，突然叫了一声：“王管家，把小少爷送回去！”

王管家这才从书房里钻出来。陆思远见到奶奶这样，心里已经很害怕了，又听她叫妈咪留下，心里想着多半是有话想和爸爸妈咪说，所以也没有纠缠，主动和王管家走。离开之前还不忘嘱咐慕青，“奶奶，您瘦了好多，记得要按时吃饭哦。我明天再来看您。”

慕青瘦脱形的脸上难得地露出一丝挣扎，但很快就消失不见。她转身，“跟我进来！”

简亦繁不用想也知道是对自己说的，不情不愿地跟在她后头进去了。书房里，陆慕安靠在宽大的书桌后望着她进来。慕青走到沙发前坐下，竟然微微喘了两口气，很显然精神不济。简亦繁走到陆慕安身边站好，悄悄推了推他的手臂，又用眼神向他示意，陆慕安拍拍她的肩。慕青喘了两声，靠在沙发上神情严肃又略显可怖地盯着两人看。那两张有些相似的面容上，尽是新婚夫妻的甜情蜜意。她不得不承认，如果抛开所有不谈的话，这两人确实很般配。而慕安，哪怕当初和真正的白秋意在一起都从来没有像如今这么温和，简亦繁确实让他变了很多。可是那又怎么样呢，两人不能在一起就是不能在一起，哪怕再般配都没用。再说了，这般配不过是……她一想起那件事胸口就堵得慌，忍不住再次剧烈的喘了两口气。陆慕安皱眉看着她，简亦繁也看着她，想知道她叫两人来到底有什么事。慕青喘了好久，好不容易平息下来才开口，“你真的怎么样都不肯和她离婚？”

她看着陆慕安，很显然这话是问他的。陆慕安反问：“你为什么一定要我们离婚？童欣的事都已经是陈芝麻烂谷子了，如今你和我爸也是老死不相往来，何必为了她要让我们不安宁？”

“我什么时候说过只是因为童欣，我什么时候说过？”

慕青接近声嘶力竭，情绪的起伏又惹起一阵咳嗽，这一咳又是好几分钟。陆慕安不忍心气她，简亦繁不知道该开口说什么，所以两人都耐心地等着慕青说下去。直到咳嗽稍微好点儿，慕青才又说：“你都忘了，你都忘了，你的心理医生这么多年到底在干些什么，怎么什么都没有让你想起来！我原以为你想不起来是好事，可我错了，如果你记得的话，说不定就不会娶她了！”

陆慕安蹙眉，“我应该想起什么？早些年我爸让我去看心理医生，要我坚持下去，也没告诉我为什么要看。我到底应该想起些什么？”

两人的对话突然让简亦繁想起在国外的时候，钟妈和她说过的话。钟妈说陆慕安当年在那边遇到雪崩的时候，病中念叨着什么“有血、会遭报应”之类的。难道陆老先生就是因为这样，才会让他去看心理医生的？他当年到底忘记过什么，为什么他自己没感觉，却被陆老先生催去看心理医生？简亦繁越想越好奇，立马全神贯注地望着慕青。慕青喘口气，又长叹一回，终于不得不把埋在时光里多年的往事挖出来。“你四岁那年发生了什么事，你有印象吗？”

陆慕安摇头，“没有，那么久远的事怎么可能会记得。”

“你四岁那年，你爸爸突然抱了个小婴儿回来，小孩子长得很可爱，你很喜欢她总是爱逗她。你爸爸也很高兴，一向爱加班的他，自从带回这个孩子以后就一直按时上下班，你们父子都很高兴。”

慕青停住，深吸口气又剧烈喘息一回，继续说：“从来也没有人问我高不高兴，不过我嫁进来以后受忽视已经习惯了，习惯了不言不语，就更没有人知道我开心不开心了。几个月后，我带你和那个孩子出去玩，你因为淘气和我们走散了，我为了找你就丢下了那个孩子，结果等我们回来的时候，那个孩子就这样不见了。警察说那附近人贩子经常出没，多半是被带走了，找起来很困难。可是你爸不信邪，不惜撒钱找了一大批人去寻孩子。孩子没找到他就把气撒在我身上，觉得是我故意丢下那个孩子不管。他一边怪我一边找孩子，找了很久都没有消息。再后来，有一天警察突然通知我们，让我们去警察局辨认一具尸体……”陆慕安一惊，心突然剧烈地狂跳起来，脑子里有东西在横冲直撞，想要冲破桎梏一样。这剧烈的冲击让他额头上直冒汗，两边的太阳穴突突跳个不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