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慕安甩开他,一只脚踏下车,泥水瞬间没到他的膝盖处。“少爷!”
“陆先生!”
“陆总!”
另一只脚也踏出来,陆慕安回头,“留下两个人,其他的回去或者找个安全的地方等着。”
“少爷!”
徐言之无奈,只得也随着他下来了。项目团的人不可能就这样丢下他不管,跟来的几个人也都下车了。唯有当地的几个政府工作人员在车上待着。雨渐渐的小了,那架载他们过来的直升飞机也在陆慕安的安排下过来了。巨大的引擎声回荡在这片山区,陆慕安等人淌着水走进来过一次的山村,大多数的屋子和树木都被毁了。几个人费尽力气花了两三个小时才找到在一处稍高的山坡处停下。雨慢慢地停了,天空仍旧阴沉着。飞机在天上回旋,不一会儿就有清晰的图片传来。学校所在的地方已经分辨不出来了,光秃秃的山脊上,一条一条的泥石流顺延而下。徐言之几乎已经认定简亦繁出事了,毕竟这样的惨状,就算没有被冲走,现在也肯定被埋在下面了。他偷偷侧过脸看陆慕安,少爷低头盯着照片,双手紧紧抓着平板,手背上的青筋突出,看得出来很绝望。徐言之有些心疼他,试图从他手中抽回平板。“少爷,别看了……”陆慕安没有挣扎,任由他拿走平板。他抬头仰望半山腰处原本学校所在的地方,入眼除了顺流而下的泥和石,什么都没有。她会在哪里?他不信她会就这样消失,他们连句再见都没有好好说,她怎么能就这样消失不见。陆慕安相信她一定在某个地方等着自己,就算为了好好道别一次,她也一定不会出事。徐言之的电话突然响了,他还没接起来,身边的boss大人突然撇下他开始往山上走。他来不及接电话,匆忙追陆慕安。“少爷,您要干什么去!”
陆慕安没理他,带好上山必要的装备,他头也不回地往上爬。大雨冲刷后的山格外松软,每碰到的一块石头都好像有可能掉下去。他一边注意下脚的每一步,一边往学校所在地攀爬。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天色渐渐暗了下来,雨已经完全停了,没有了始作俑者,成河的泥石流也放缓了速度。县里派出的搜救队终于往两个村子里开进,慢慢地,他们找到了几个被困在高层屋顶的人。陆慕安赶到学校,几间红砖瓦房早已被泥石流冲垮,断壁残垣横七竖八。他匆匆跑进没有完全倒塌的角落,可是到处都是石头和泥水,没有任何人影。徐言之气喘吁吁的跟上来,一见眼前的情形,心凉了一大片。他不死心,带着侥幸心理喊了几句“少夫人”,除了滚落下来的石头声和他的回音,根本没有任何人回应他。“少爷……” 他走到陆慕安身边。他们家少爷全身都湿透了,衣服原本的颜色被泥水盖住根本看不清。少夫人肯定已经出事了,现在摆在他面前最重要的问题就是怎么把少爷弄走。瞧这情形,指不定还有更大的山体滑坡呢,万一少爷再出事,陆家真要翻天了。“少爷,我们先下去,让救援队的人来吧,他们更专业。”
陆慕安回神,恍恍惚惚的继续往山上走,似乎根本没听到他的话。徐言之又叫他,“少爷,不能再上去了!”
“少爷!”
前面的人影越走越远,徐言之没办法只好追上去,后面搜救队的人也只能分出几个来跟着他们。当初为了了解她的动向了解她的生活环境,他曾让人细细调查过周围的环境。他几乎能在脑海里想象出这附近的一花一草,想象她每天的行踪。如果没记错的话,这附近有一处山头是她特别喜欢去的。附近的路都被冲毁了,花草树木也早就顺着泥石流冲去了山下。陆慕安转了半天都找不到标志性的标记,只能停下。他回头,对跟在后面的徐言之开口,“去给家里打个电话,让剩下的人手都过来。”
这么复杂的地势,光靠县里组织的这批人是没什么用的。他想了想又加上一句,“让直升机也回去,把他们带过来。”
徐言之立马掏出手机,却发现这一处没信号。“少爷,我去找个有信号的地方,您在这里等着,千万别动。”
陆慕安没出声,徐言之焦急的望了他一会儿,还是匆匆往来时的方向走了。陆慕安不甘心就这样等着,又往上爬了几步,突然看见一块高耸的石头,他眼前一亮,也没想要和其他人说,迅速朝那块石头而去。他记得在得到的资料里,她最喜欢去离学校几百米远的孤石上看星星。陆慕安艰难的走过去,却发现自己看到的并不是照片中的孤石,而是它后面的一个小石洞。小石洞正对着的地方已经坍塌,看不出来原来有孤石存在过。那片几十米高的悬崖已经完全因为泥石流而成了一道斜坡。直到此时此刻,陆慕安才真正感到绝望。如果事故发生了,她能逃来得及逃的范围只有这么大,如果连这里都没有,他不敢想她还能去哪里。他走到原本是悬崖,现在是一片陡坡的地方,下面横七竖八躺着各种各样的树木残肢。在一片黑色黄色绿色混合的色彩间,他突然看见了一件熟悉的东西。绝望的心顿时又活了,陆慕安狂喜,急忙从背包里掏出登山用具,试图顺着陡坡往下走。陡坡半道上,一件他见过无数次的浅色牛仔外套混着泥躺在那儿。陆慕安又害怕又着急,脚下匆忙却没注意到从泥水里戳出来的树枝,被绊了一个跟头,他顺着陡坡滚了下去。徐言之给江城打完电话,没想到转头接到了来自德国的电话。电话里于和听起来很高兴,他一开口就问徐言之,“少爷呢?”
徐言之不敢说,只好搪塞了几句,就听那边于和喜气洋洋地说:“老爷醒过来了,点名要见少爷和少夫人,你让他过来接个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