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栀只听了几个字于是选择忽略他接下来一连串的废话,片刻,她夺过警察手里的矿灯四处扫射,几道雾光亮嗖嗖地划过山野,她蓦然转头,问,“那这附近总有农户吧?”
警察也算聪明,一听就知道她话里的意思,忙指着右手边的路尽头,“那边倒是有个小村子。”
“找个农户给我带路!”
她站了起来,矿灯的光照得她一双眼睛澄澄亮亮,像是马上就可以找到夜南浔一般,希望再度在暗夜里点燃!警察却有些为难,“这个…人家都休息了,这样算是扰民吧?”
她懒得再听他一套套的,不顾礼数的拖他去车子边上说,“有钱能使鬼推磨,你告诉他们,给我带路的给十万块,找到人的给二十万!”
闻言,菜鸟警察眼睛瞪得老大,又看了眼那辆昂贵的兰博基尼,和她开的那辆宝马,后知后觉意识到眼下那个躺在崖下生死不明的倒霉鬼应该是个大人物!可什么大人物深更半夜得不带半个人独自开车爬盘山公路?他小心得瞄了一眼黎栀,这会儿都不敢正视了,想到适才自己凶恶地要把她扔下崖的野蛮行迳,不由捏了两把冷汗。在泥巴路上行驶了十多分钟便到了村口,零零落落的砖瓦房子,黑灯瞎火的,警察找到户人家敲门,半晌没人应门儿,黎栀走上前推开他,抡起拳头就往门上擂,‘轰轰轰’得就听见那木板门要被卸了下来似的,警察头上直冒冷汗,这女人胆子也忒大了些,农民可是最不怕事儿的,这样吵醒人家准没好处。他正想着,就听门里传来一个男人粗声粗气的叫骂,“敲啥敲!是哪个半夜闯鬼的!”
紧接着门缝隙透出些灯光,木板门‘吱哑’开了,他正要上前跟男主人好言解释,但有人比他行动更快,一把将他推到前面,小声在他背后叮嘱,“你别讲太多废话,几句跟他讲清楚。”
被这样警告,他也没好再多话,用方言跟那个男人道,“对不起,有人掉到山崖下去了,这位小姐说,谁给她带路给十万,如果找到了人就给二十万,您看看能不能找到些人手的?”
男人思索片刻,村民估计怕是骗人的,也不作答,黎栀忙指了指停在村口的车,警察会意,耐心解释,“你放心,绝不骗人,你看看那车就知道,多少钱小姐都出得起,您只管叫人来!”
男人看看车,又看看黎栀,点点头,“好,我去找找人,给不给钱没啥,忙还是帮帮!”
过了十多分钟,原本寂静的村子沸腾起来,家家户户灯火亮起,壮丁,妇女,老人小孩儿打着手电筒,全奔到村口看热闹,愿意去帮忙找人的有十来个,黎栀点了个壮实的妇女给她带路,又塞了几个壮男在自己车里,剩下的人就挤了两辆三轮儿车跟在后面。原来下崖的路不在崖边,而是从一条分岔的石子路下坎,穿过大片的林子,就可以到夜南浔坠落的地方。人多林子里就变得热闹起来,手电筒昏黄的光束交织,树干上爬满了荆棘,男人用柴刀劈了给后面的人开路,不时惊起树上憩息的乌鸦,翅膀一展停在坟头上,“呱呱”叫得阴森。黎栀暗暗庆幸,还好没冲动,这荒山野岭的,单凭她一个人,还没找到夜南浔估计就先被吓死了!进了林子深处,她不记得上坡上坎多少次,终于到了平坦的地方,那个每次在她摔倒前都会扶住她的妇女用方言说,“这里是半崖,留一部分人在这里找,再分一些人去上面!”
警察立刻跟黎栀的翻译,她点点头。菜鸟警察忙集合了人,分工完毕后,便领着三个壮男和她一起往上攀爬。直到这时,黎栀才真正知道警察的好心和无奈,这么大的林子,别说一个人,就算是现在多了这么些人,怕是也难找到!跟在夜南浔身边这段日子,她也算娇生惯养,而眼下她的皮靴上攒了厚厚的黄泥巴,高跟鞋被填成了平跟儿,抓树干的手也积了层黑木屑,她的头发亦被树枝刮得散乱,糟糟蓬蓬的,灯光一照,污头垢面,不堪入目,时而还扯开嗓子大喊几声,“夜南浔!夜南浔你在哪儿!南浔!”
菜鸟警察十分不厚道得拿她下崖前美丽优雅的样子和现在对比,得出了一个结论——女人的美丽果然不是天生的!一个多小时过去,她的体力严重透支,手脚并用几近匍匐状,妇女折了根树枝递给她,指着她的脚说,“把泥剔一剔,不然鞋越来越重的!”
她感激得接过来,找了颗石头坐下,抬起几公斤重的腿,沮丧得撬鞋上的厚泥巴。倏然,林子里传来一声叫喊。黎栀猛得抬头,不远处的几道光束交错闪过,没错,应该是他们在挥手。心提到了嗓子眼儿,她木木的站着,又听见那头喊了一声,“嘿!嘿!嘿!找到了,找到了!”
“听见没,他们说找到了!”
警察也按捺不住兴奋,蹦得老高!一回头,石头上的人早没影儿了,眼光四处搜寻,才见那个单薄得身影已经没头没脑跌跌撞撞得往光线那头冲了过去。黎栀抹掉一波又一波模糊视线的眼泪,顾不得脚下的坑和石头,在树丛中连跑带摔,还有一段不近的距离,越是急,似乎就越到不了,都跑这么远了,那几道朦胧的光雾,怎么也没近点儿!仿佛是把一生的力气都用尽了,才置身在那几道光之中,而她寻了好久的人此刻---正奄奄一息得半靠在一块石头上,头垂得死低!那刻她突然没了往前走的勇气,双脚定在那里,仿若全身的力气都在霎时间被抽空了,只有手指头不停得颤抖着。夜南浔…他要不要紧?此刻他是死是活?“这位小姐不用害怕,他没啥大事儿!”
那神出鬼没的警察不知何时已蹲在夜南浔身边,像检查尸体般的把他的头掰来掰去。一句话惊回了她的魂,紧接着怒火中烧,她几步冲上前把警察推开,呵斥,“你给我离他远点儿!”
黎栀以手轻拭着夜南浔脸上和额头擦伤的污垢,然后拉了拉他的手,跟往常一样结实,还好…还好没断掉,接着她又冲赶开他的警察喊,“快检查下他的腿!”
“开什么玩笑,我又不是x光机!”
被折腾一晚的警察也开始没好声气了,但因为找到了人,心里还是高兴的,忙走上前,挪了挪夜南浔的腿,得出结论,“我看不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