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到这里还买了一辆新车，弄得架势这么大，怎么可能是过来玩玩而已？“公司的事呢？都处理好了？”

坐在车里，方盛熙没好气儿地问。“卖了”，张铭恩说得非常随意，转动方向盘寻路，边问小糖豆：“我们要去哪里呀？”

“妈妈说要带我去找幼儿园。”

小家伙道。方盛熙极力压制着心里腾升而起的怒气，不觉得他是在说假话。所以这事情到底有多大，她的心里也是清楚的。“卖给谁了？”

方盛熙沉声问。“卖给我大哥了”，张铭恩道：“他早就对咱们的荣恩心存忌惮，现在我自己要放弃，多要他一倍的钱，他也得买！”

张铭恩回头，笑得没心没肺：“我狠狠宰了他一笔！咱们这辈子吃喝都不用仇了！”

方盛熙已经气得牙齿打架，但是她不想在儿子面前发飙吼骂。她只是用极力压抑着的、尽可能平稳的声音问道：“张铭恩，你知不知道这个公司对你来说有多重要？你知不知道这里倾注了我多少心血、倾注了你自己多少心血？你当过家家吗？才成立不到半年，你就给卖了？这件事情会成为全江城的笑话，你以后，再也翻不了身！”

“你把它卖给张霖恩？岂不是等于我们两人为张霖恩创建了一个公司？我们两个累死累活跑断腿，都是为他打工，是不是？他害死了阿桃，我们却要为他赚钱把他推上张氏董事长的宝座？你特么做事情的时候能不能长长脑子啊？这不只是一个公司，这是你的前程你的未来！你的全部尊严全部希望！”

她真的不知道怎么说才好了。再多的言语，都无法化解她心中的愤怒！都无法让她将自己心中的全部想法表达出来，都无法让张铭恩彻底清醒过来！即便极力抑制着，但还是越说越生气。她能明显感觉到自己声音的颤抖，也能明显听到自己音调在拔高。“我们还是出去说。”

方盛熙道。她不能让大人的情绪影响到小糖豆。“说什么啊？”

张铭恩却笑道：“就是这么简单的事情，不是都已经和你交代完了吗？走吧走吧，时候不早了，找幼儿园可不是容易的事，我们今天有的忙。”

“停车！”

方盛熙加重了语气。张铭恩却好像聋子一样，把手机扔给小糖豆，道：“你帮叔叔查一下附近的幼儿园，导航好哦。”

“好呀。”

小糖豆应道。方盛熙坐在后座，愤怒地看着张铭恩的后脑勺，恨不得一拳头将他的头打爆。最终，却也没再说什么。只能颓然地缩在车椅里想事情。上午跑了三家幼儿园，小糖豆都不喜欢。再去别处，距离他们居住的地方就有些远了。但方盛熙决定，这次还是要听小糖豆的，他喜欢哪里，就给他在哪里报名。反正这边的房产很有投资价值，在幼儿园附近再买一套也是可以的。“去吃饭吧，下午再说。”

方盛熙指着不远处的一个餐厅道。她一直想找机会和张铭恩好好谈一谈，但这一路上，张铭恩根本不搭理他。除了和小糖豆说话，就是和幼儿园的院长、老师们交谈。抱着小糖豆走得也快，她一直一路小跑跟在他身后，弄得好像是他家里的保姆似的。好在人是铁饭是钢，张铭恩还是要吃饭的。在餐厅里坐定，点好单，方盛熙要了一杯苏打水，先顺顺气。“你住在哪儿？”

方盛熙问。“暂时住在酒店”，张铭恩从怀里掏出一张卡，递给方盛熙：“卖公司的钱都在这儿了，交给你保管。”

“你把我的那份给我，剩下的你自己留着”，方盛熙又还给他：“我们明算账。至少在金钱上互不相欠，别再有瓜葛。”

如果早知道当初的创业会是这样的结果，她说什么也不会和张铭恩一起做这件事。她已经有一个亲儿子了，没空哄孩子玩儿。“至于在感情上”，方盛熙道：“我欠了你的就是欠了你的。你怨我也好恨我也罢，我都不可能还给你。说好了分道扬镳，咱们两个都应该说到做到。”

张铭恩一副油盐不进的样子，将银行卡收起来，道：“你不要就算了，我管钱。”

“管你妹……”可以毫不夸张地说，她现在想杀人！世间最难讨的、最难还的，都是情债。如今张铭恩这架势，分明是要来讨债了，但是她不想还。欠债不还，似乎除了跑路之外，也就只能把这债主给杀了！“张铭恩，别把你的高尚变成卑鄙，好么？”

方盛熙道：“你再这样纠缠下去，只会使你自己变得面目可憎，只是会将我对你的感激和愧疚全部都消磨掉。让一切停止在尚能止损的时候、留给彼此最后的体面和恩情，不好吗？”

她从来都不想要伤他，可是不伤他，却反而是无声地将他推入深渊。如今，只要能够将他拉回来，她不会拒绝用最恶毒的言语、最可憎的方式。“卑鄙就卑鄙吧”，张铭恩道：“我从来都不认为自己是一个高尚的人，对我而言，除了能在你身边之外，就没有更重要的事。如果做一个高尚之人的代价，是再也见不到你，那我宁愿做着世上最卑鄙的那一个。你感激我、你愧疚？有什么用？我要的从来都不是这些。”

他的所求很简单，他可以不同她建立情侣关系，只要永远在她身边看着她，陪着她，他就知足。可他也贪心，总是会间歇性抽风、控制不住自己。他稍稍一不小心，她就要走了，她就连一个认错的机会都不给他。这次事情让他彻底清醒了。想要永远地在她身边，只做朋友是不够的。“即便这次我没有向你争取，早晚有一天，你也会彻底疏远我”，张铭恩道：“你不是一个懂得为自己留备胎的女人，所以我连做备胎的资格都没有。一旦你觉得你欠我的情还清了，你就会给我介绍个女人，然后不动声色地离开，自以为功成身退，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