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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二十五章 乱局伊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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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太后微笑道:“皇帝无私事,一言一行皆要符合天下臣民之望,两位卿家也是为皇家名声着想,皇儿无需介怀。”

刘承祐不高兴地道:“史弘肇和杨邠仗着自己是顾命大臣之尊,资历老威望重,经常不把儿臣放在眼里,儿臣这皇帝做的可真够憋屈!  如今耿氏已经病故,就算不顾念儿臣与她生前的感情,也应该怜惜她腹中未出世的孩儿,那可是我刘家血脉。  依儿臣看,史杨二人根本就是私心作祟,妄图染指皇权,他们担心日后儿臣亲政,他们的辅政大权岌岌可危,这才想方设法阻挠儿臣行使皇权!”

李太后无奈道:“皇儿这样想未免有失偏颇,四位顾命大臣都是你父皇留下的股肱之臣,汉室天下能有今日之安稳,四位卿家功不可没。  史杨二公平时确有行为不端之处,但要说他们想独揽朝政,阻止你亲政,哀家确是不信的....”  “那是母后没有亲眼瞧见,史杨二人在皇儿面前嚣张跋扈的样子!”

刘承祐恼火地提高嗓门,“这二人总是对儿臣指指点点,这也不对那也不行,也不知究竟谁才是这大汉皇帝!”

李太后拉着刘承祐的手,轻柔劝慰道:“皇儿年幼,老臣们对你要求严格些,也是为江山社稷着想,他们都盼着你成为一位合格的英主。”

刘承祐哼了哼没说话,脸上怒气未消。  李太后轻笑道:“这样吧,明日予把二位卿家叫进宫里,好好训斥一顿,为皇儿出口恶气。”

“母后还是拿儿臣当作小孩一般哄骗!”

刘承祐不满地抱怨。  李太后略显粗糙的手掌细细摩挲着他的面颊,满眼疼爱地道:“即便将来皇儿能像你父皇一样纵横天下,在予眼里,也仍旧是最宠爱的孩子....”  刘承祐不知道该如何开口了,朝李业和聂文进使眼色。  李业凑近,弯腰成九十度,拱手一脸媚笑道:“阿姐怜惜官家,就更应该为官家大业所着想。  史杨二人居功自傲,连官家追封一位受宠的皇妃这样的小事,他们也要驳回,丝毫不给官家面子,试想日后官家年岁渐长,逐步亲政掌权,他们又怎么肯放下手中权力,支持官家亲政?  史杨二人把持朝政,笼络朝臣,动辄以辅政之权驳回官家旨意,长此以往只怕滋生出不臣之心!防微杜渐,太后应该提前为官家考虑才是!”

李太后蹙紧眉头道:“你这话是何意?”

聂文进谄笑道:“不如请太后出面召集群臣,商讨废黜顾命大臣之权!最起码,史杨二人不能继续留在朝堂上....”  李太后怔了怔,看向刘承祐:“皇儿今日来见予,就是想说此事?”

刘承祐硬着头皮道:“母后明鉴,史杨二人欺儿臣年幼,已犯下多次大不敬之罪,儿臣一直隐忍退让,可他们依然咄咄逼人。  儿臣担心史杨二逆终有一日会对母后和儿臣不利,所以想请母后出面主持公道,罢黜二逆,逐出朝堂!”

李太后松开他的手,神情变得无比严肃,沉声道:“史杨二公乃先皇所留辅政大臣,本就有规劝君王言行的职责,正因为他们不会事事顺着你的意,能坚守一名正值老臣的本色,予才放心把朝政交给他们。  而今,你竟然因为他们与你意见相左,对你的言行进行劝谏,就起了废黜忠臣的心思?”

刘承祐不服气地道:“身为帝王,如何能受臣子挟制?况且朕已经成年,用不着这些碍手碍脚的老家伙在一旁指手画脚!”

李太后面带愠怒,生气道:“先皇从太原起兵,入主开封,建立基业,扫平河北契丹之祸,还天下以太平,如此盖世功业,在朝堂上面对一众老臣,尚且能谦逊有礼,恪守君臣礼节。而你如今年不过二十,于国家社稷寸功未立,怎能生出此等骄恣之心?”

刘承祐恼羞成怒,嚯地起身,忿忿道:“待杀光这群朝廷蛀虫,收拢皇权,朕一样能平定天下!”

李太后气得浑身哆嗦,攥紧念珠朝玉佛像双手合十,口称罪过。  李业谄媚道:“太后德高望重,请太后出面,在朝堂上当堂宣布史杨二人的罪状,必定能令群臣信服....”  李太后倏地怒视他,厉声道:“放肆!简直是一派胡言!”

李业吓得急忙趴在地上,高高撅着屁股,哭丧着脸:“阿姐莫恼,是弟弟说错话了,该掌嘴....”  李业装模作样地往嘴巴上扇了几下。  李太后怒斥道:“先帝在世时,你百般钻营谋求高位,那时先帝便说你无才无德,只会媚上欺下,让你做个武德使已经是抬举你。  如今你以外戚国舅的身份,当上三司使,还不知足?还想撺掇官家罢黜重臣,为你独揽大权铺路?”

李业吓得直冒冷汗,咚咚磕头:“阿姐冤枉弟弟了,我当真没有其他心思!实在是史弘肇和杨邠欺官家太甚,官家不光是皇帝,还是我外甥,咱们是一家人,如何能被人欺负?弟弟看不过去,才想为官家出出气....”  聂文进想帮忙说话,李太后凤目陡射厉芒扫过他,吓得他双腿一软趴在李业身后,大气不敢出。  “史杨二公受先帝托孤之重,予相信他们绝不会有二心!”

李太后语气严厉,“皇儿年幼,还需要多多学习为君之道,多跟老臣们学习治国理政之法,切不可听信谗言,做出自毁长城之举!”

李业和聂文进趴在地上不敢多言,刘承祐见母后动怒,也不敢再说什么,低头拱手道:“儿臣谨遵母后教诲!”

嘴上答应,可刘承祐闪烁的眼神和满脸的不服气,说明他心里根本没把李太后的话听入耳。  既然无法说动太后,刘承祐也不愿继续留在佛堂,告退一声便带着两大跟班匆匆而去。  李太后望着三人背影消失在宫墙画廊之间,无奈地深深叹息。  知子莫若母,她知道刘承祐废黜老臣的心思不会轻易改变。  李太后不禁想起了当年丈夫对两个儿子的评价。  长子承训笃实忠厚,待人宽和,有仁君风范。  次子承佑气量狭小,心性狠辣,行事不择手段。  要传承刘氏基业,稳固江山社稷,刘承训才是最佳人选。  夫妻俩对长子寄予厚望,怎料到天妒英才,让长子英年早逝。  皇位不得已才传到刘承祐手中。  如今继位不过三年,朝政毫无建树,北方契丹频频骚扰,南方唐国陈兵淮水,西南孟蜀口头称臣,每年的进贡却越来越少,足见其对开封朝廷的轻视之心。  强敌环伺,刘承祐却一门心思地打压老臣,皇位还未坐稳便起了剪除功臣的心思。  唉~~李太后心力交瘁,深感无力,只能朝玉佛像叩首,默默诵念经文,祈祷这大汉江山能够太平一些,不要再生出大乱子....  ~~~  “朕早就说过,军国大事不要跟妇道人家商量,妇人无知,心慈手软,只会误事!”

回到庆寿宫暖阁,刘承祐摘下梁冠狠狠摔在地上,跳上绣榻毫无形象地斜靠着。  李业屏退侍奉的太监,抢过聂文进手里的茶壶,坐在绣榻一旁倒茶。  聂文进撇撇嘴,只得弯腰捡起皇帝梁冠,拍打灰尘擦拭干净。  “官家勿忧,即便太后不点头,咱们也能想出办法除掉史杨二逆。”

李业笑道。  刘承祐喝了口热茶,捧着手炉取暖,恼火道:“母后不出面,凭借朕的威望,难以让群臣信服,如何能处置二獠?”

李业冷笑道:“实在不行,咱们就来个先斩首凑!抢先动手直接处死史杨王三人,再灭了他们三家在京的族亲,向朝臣宣布三人为叛逆,敢有附从者一律按照谋逆大罪论处!”

聂文进阴恻恻地附和道:“三人中,以史弘肇威胁最大,他是侍卫亲军马步军都指挥使,禁军统帅,掌握军权。但此人也有一个致命弱点!”

“噢?快说!”

刘承祐心急火燎,李业也看向他。  聂文进阴冷地道:“史弘肇在军中的资历不高,威望不足,他能掌握禁军,一是靠郭威鼎力支持,二是安插了一批亲信在军中,例如史弘肇的兄弟,小底军都虞候史宏朗,杨邠的小儿子,右卫将军杨廷伟,王章的侄子,右领军卫将军王旻,控鹤卫都虞候高进等心腹。  待动手那日,一定要同一时间控制住这些人,不给他们调集兵马的时间。  如此一来,史弘肇和杨邠再无还手之力,只能任由官家宰割。朝臣们为自保,也绝不会有人敢跳出来反对。”

刘承祐听得频频点头,阴狠的目光寒芒闪闪:“再过一月,郭威就要离京赶赴邺都,等他离开之后,方能伺机而动!”

“臣等愿追随官家铲除逆臣!”

李业和聂文进齐声喝道。  “三日后,等郭允明回京,你们三人再一同前来,朕与你们好好商量,一定要确保一击必中!”

刘承祐沉声道。  二人应诺,留在宫内陪刘承祐用完晚膳才一同出宫。  两日后,刘承祐怀着悲痛的心情,站在西华门城阙之上,目送耿夫人的棺椁缓缓驶出宫门,往阳翟县而去,运送到颖陵安葬。  “爱妃,一路好走....”刘承祐手扶堞墙,双目泛红,喃喃自语,“待朕百年之后就来陪你....”  伤感了一阵,刘承祐起驾回宫,什么事也不想干,只想回庆寿宫暖阁躺着,缅怀爱妃过往的点点滴滴。  刚回到暖阁,一名小太监跑来低声道:“启禀官家,后赞在殿外求见。”

刘承祐盖着暖和的锦被躺在绣榻上,迷迷糊糊打瞌睡,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哼唧道:“嗯....叫他进来~”  刚说完猛地睁开眼,坐起身子:“你方才说谁?”

小太监怯怯地重复了一遍。  刘承祐瞪大眼,后赞回来了?  他不是在泾州么?难道泾州生变?  不对啊,一月前,他才接到后赞密报,说是唐主李璟的六皇子出现在泾州,要想办法生擒回京献给他?  难道后赞把李璟的儿子抓回来了?  刘承祐眼睛一亮,急忙道:“宣后赞觐见!”

小太监急忙退下传旨。  没一会,暖阁外响起一声撕心裂肺地哭嚎声,只见灰头土脸的后赞,手脚并用地爬了进来。  “陛下!陛下啊!”

刘承祐被他这副披头散发,浑身脏臭的模样吓一跳,捂住鼻子嫌恶地挥手道:“退远些,不许靠近!”

后赞不敢靠拢,跪在距离绣榻一丈远的地方,磕头哭诉道:“托官家洪福,让微臣还能够有命活着回开封,还能再见官家一面....”  “为何这般狼狈模样?究竟出了何事?”

刘承祐不耐烦地呵斥道。  后赞又哭又骂地把他在泾州的遭遇说了一遍,吧嗒吧嗒地掉眼泪:“史匡威和朱秀勾结唐国皇子,想要借助唐国支持,反叛自立!本来微臣已经抓到了李从嘉,却不想朱秀竟然悍然出兵截击,反而又将人抢走!  微臣拼命厮杀才逃出敌人追击,不敢久留,一路逃回关中,马不停蹄地赶回开封,向官家禀报!”

刘承祐又惊又怒,厉声道:“史匡威和朱秀竟敢公然出兵袭击禁军?”

“官家明鉴,微臣带去泾州的飞龙军将士死伤无数,全赖官家洪福齐天,才保得微臣逃命!”

后赞痛哭流涕。  “彰义军....果然反了!”

刘承祐攥紧拳头,咬牙切齿。  后赞恨恨地抱拳道:“请官家拨给微臣兵马钱粮,臣必定率军扫平泾州,生擒史匡威和朱秀!”

刘承祐坐在榻上,铁青着脸,半晌没有说话。  后赞急了,刚想再劝,刘承祐摆摆手道:“彰义军地处偏远,对于我大汉江山来说,不过是疥癣之疾,何况如今朕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不能在此时节外生枝....”  “官家....”后赞怔了怔,听出刘承祐话中意思。  只是他想不到,还有什么比平定藩镇反叛更重要的事。  “你附耳过来!”

刘承祐朝他勾勾手指头。  后赞跪行几步,跪在绣榻旁,刘承祐俯身在他耳边低语几句。  后赞精神大振,大喜道:“如此大事,的确比对付彰义军更紧要!官家圣明啊!”

刘承祐得意冷笑:“此事不可声张,待明日,你与李业、聂文进、郭允明一同入宫,朕再与你们详细商议!你回来也好,朕安排你到禁军任职,替朕掌握兵权,有你们四人助力,朕铲除逆臣便是胜券在握!  等朕掌控了朝堂,再出兵收拾彰义军不迟!”

“臣愿为官家效死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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