护送老爷子回房去休息，变成了唐书颜的任务了，不过季憬沉很快也跟了上来，季怀瑾是极为满意道：“小颜啊，真是不错，没有想到我季家这么多孩子竟没有一个会这行当，倒是阿沉这孩子找到的媳妇顶好，我日后可是有了衣钵传承了！”

季怀瑾笑得眼角的褶子都出来了。看得出来，这老爷子是真心喜欢他。“爷爷，您就别笑话我了，在爷爷面前，也不过就是班门弄斧了，让爷爷图个开心就是了。”

唐书颜已经多久没有穿上戏服，练上一嗓子了，大概母亲离开后就没有了。“这‘水磨腔’是极好的，适合你这丫头，爷爷年轻的时候，可是唱柳梦梅的官生，这正旦适合你，若是生逢其时，大概你我都能唱上一出，可惜老头子老了哦。”

季怀瑾感叹岁月不饶人啊。唐书颜看到老人脸上的一丝落寞，朝着季憬沉又看了一眼，笑盈盈道：“爷爷这般绝活，怎么就没有传给憬沉呢，若是他学曲来，倒是会吸引一众小姑娘，毕竟长得好么。”

她这一说，引得季怀瑾大笑着：“这孩子，儿童时候，我倒是同你一样的想法，可偏生七八岁，都骨骼不软，天生不是这块料子，他还说啊，这涂脂抹粉，还不是女孩子家要做的事情，哪有男人学这种，到头来，还不是在造胭脂水粉。”

“爷爷，那是护肤品。”

季憬沉纠正道，“而且博远也并非只有这一项产业。”

“我不懂你们这些个商道，还不是擦脸的。”

季怀瑾对这个孙子，到底是有些膈应，毕竟他年轻唯一的期望啊，后来江楚倒是感兴趣了，可那嗓子不行，季昀更是成天ABC，文言文都看不懂，旁系的那几个孩子，也如是，便放弃了。这也不是谁都能唱，他就不强求了。没有想到人到了八十岁，季家添了新人，这小人儿才是真是人尖儿，唱的一出好戏，他是喜啊。“丫头，空的时候，爷爷把那些行头理出来，都给你这丫头，丫头，这老东西总归是老东西的好，不像是年轻时尚，跟不上潮流就会淘汰。”

季怀瑾对着唐书颜语重心长道。季憬沉跟在身后也是一句话都插不进去，他们聊昆曲，聊戏剧，聊非物质物化遗产，都与他格格不入，确实他太少了解他这个爷爷了，只觉得小时候听他唱戏，看着他摆弄，他还觉得女儿家的玩意。这一刻，他沾沾自喜，挑了一个好媳妇，像是爷爷年轻时候的影子又投射到了唐书颜的身上了，让她整个人容光焕发了起来。“爷爷，这夜深了，明日你再和我媳妇探讨如何？”

季憬沉佯装困意卷乏了。季怀瑾也是意会，笑言：“倒是谈得忘记了时辰，去吧，丫头，我们明儿再继续说。”

“好，那爷爷晚安。”

唐书颜扶着老人坐下来，他们才一并退出了季怀瑾的卧室里，走到了外头的雕木长廊外，唐书颜脸上还是难掩兴奋。“爷爷一直都是我学昆曲时候的崇拜的对象，现在他就站在我眼前了，太激动了。”

唐书颜双手合十，眼冒着星光。一闪一闪的睫毛，像是飞舞的精灵一样。“不早了，该去睡了。”

季憬沉大手一揽揽住了她的腰肢，她凝视了他的侧脸，一阵脸红，小女儿的姿态尽显，怎么仿佛杜丽娘演到了现实里来。他身上还有淡淡的米酒味道，让人不由发醉，在季憬沉带领下进了他在老宅的卧室，这老宅完全就是古典风格，翻修后也是保留了原来的雕木大床，而不是像是唐雅居一般，将现代的摆设融入进去。大抵是季老爷子的本性，他的世界一直都停留在这个年代，不愿意去翻新。明清风格家居，连这里的梳妆镜都是复古的铜镜，放衣服的柜子都是樟木箱，唐书颜踏入进去，就像是进入了一个新奇的地方，苏知景知道他们要入住，已经替他们准备好了换洗的衣物，好在每个地方都给季憬沉置办了。不过唐书颜看到欢喜的衣服，瞧了又瞧，都没有她的，怎么会有她的呢，但是明摆着已经放了两套，所以婆婆的意思是将就着穿季憬沉的意思。“难道要我穿你的衬衫吗？”

唐书颜复问了一句。“你不乐意？”

季憬沉挑眉，这屋内灯光晕黄，还是老式的木质灯具，可正是在这样的氛围里，能看得出来她红扑扑的小脸，还有让人无法不注意的樱桃小口。“倒是没有，我怕你这衬衫被我穿了睡皱了，我可是不会还你的。”

唐书颜抓住了他的衬衣，眨巴着小眼神说，她又不是没有穿过。在美国那会儿，他几乎是逼着她穿着他的衬衣在厅堂里走，满足他男人的小气心里，说是他的衬衣只给她一个人穿。失忆的人，只能看着他发呆了，反正他都不记得了。浴室和卧室并不在一间里，连浴室都是复古的木质浴缸，唐书颜美美地在里面洗了个澡，穿上了他宽松的衬衫。他是一八五尺寸的衬衫，罩在了她一米六五的身材上，显然是什么都大，当她手缩在了衬衫长长地袖子里，倒是像水袖一般，衬衫很长，刚好盖住了她的大腿。还好卧室不难找，回到卧室，见季憬沉也已经洗好澡了，他穿着深蓝色的家居服，正凝视着她，唐书颜不自觉低下了眼眸，看着这张脸。他把她忘记，所以连电话和微信全都换新，到底是他的用意还是别人的别有用心，唐书颜并不知道，他就站在她的面前。唐书颜踌躇着，不知道如何开口。没有想到季憬沉上前道：“这么晚了，你还杵在门口做什么，还不赶紧进来睡觉。”

唐书颜哦了一声，然后走了进来。她还站在原地，踟蹰了一下，道：“季憬沉！”

她唤了他一声。他下意识嗯了一声，转身，看着她问：“有事。”

唐书颜跑过去，走到他身边，她拼命让自己的手钻出来，可是却像是找迷宫的出口一般费劲，他大手伸过来，把她的手拿起来，将袖口一层层细致地卷起来，露出了她葱白而细长的手指。她两只手露出来后，她反手把他的大手给抓住，她的手指就在他的掌心里，一点点变得暖起来，他从未这样安静感受着她指尖的柔软。唐书颜忽然喃喃道：“季憬沉，你是不是太有自信了。”

他不明，嗯哼了一声。“我会喜欢上你，你怕吗？”

唐书颜眸光盯着他如今夜一样闪亮的黑眸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