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进院落的主阁。早膳清淡,粥、馒头、豆浆,仅此而已。但它们才刚刚端上桌来,仍冒着热气,香喷喷的。刘业坐了下来,目光落在了里屋的珠帘上。那人儿有个影子由远及近,向他而来。珠帘卷起,刘青山推着轮椅,椅子上坐着刘景徽,两人来到了刘业面前。即便是平静如常的刘业,再次见到已经死了多年的刘景徽时,也不禁露出惊讶之色。现在的刘景徽,比他印象中的刘景徽要显得苍老,明明才三十多岁的年纪,看着却已近五十。须发花白,面色沧桑。唯一不变的是,那对眼睛里流露出来的王者威严。“真是许久不见了呀。”
刘景徽感叹道。刘业缓缓起身,抱拳向刘景徽深深地鞠了一躬。其中敬意,不言已明。“贤弟无需多礼,请坐。”
“兄长先坐……”话因为落,刘业便察觉自己说错了话。只见刘景徽笑道:“我这不是一直坐着吗?“刘业失言,还请兄长见谅。”
刘景徽摆了摆手,“你在这么多礼,那就见外了。用膳吧,我们边吃边聊。”
用膳时,刘景徽不聊其他,就只是和刘业回忆小时候的快乐。那个时候,在众多皇子当中,就属他们兄弟两感情最好。经常是一起习武、读书、受罚,父皇对他们也非常器重。刘景徽谈及往事时,神采奕奕,满目憧憬。他这时候不谈正事而只是带着刘业回忆,刘业很清楚他为何要说这些。往事确实令人心动,但刘业已将往事尘封,刘景徽的话并未让他内心动容。冰封的湖面上,又怎会泛起涟漪呢?刘业默默地听他说完,正好早餐也吃完了。“我们去看日出如何?”
刘景徽提议道。阁楼的顶层是一方露台,三人来到露台边,凭栏远眺。只见远山山头上泛起了朝阳的光辉,阴沉的天空渐渐变得明朗。一缕缕曙光照进群山之中,山更青了,天也更蓝了。“此间拨云见日的景象,是我每日都想看到的。”
刘景徽深沉地说道,“不知外面的天下十分能见到此景呢?”
刘业道:“这个时候,外面已经大亮了吧。”
这两个人虽是再聊日出,却都别有所指。刘景徽暗指刘显治国不利,刘业的意思是现在安好,也能接受。这话令刘景徽心有不满,也就不再绕弯暗指,“你的意思是刘显是个好皇帝?”
刘业对此没有表态。刘景徽蔑笑起来,“刘显是个好皇帝……真是可笑。就他和宣氏的为人,能将大梁治理成什么模样?我虽困于此间,但对外面的情况并非一无所知。大梁的现状,你应该比我更清楚才对。刘显治国这几年,拿得出什么政绩?反而让世风日下、人心不古,对外又有辽狼虎视。在这么下去,大梁迟早败在他的手里!”
刘业也不在沉默,问道:“我只想问兄长一句话,兄长心里是想复仇呢,还是真的为了大梁?”
刘景徽不假思索,“我当然是为了大梁……”“既然是为了大梁,为何还要屯粮练兵?为何要刘业帮着你一起造反?”
“造反?”
刘景徽干笑了两声,“这个皇位本来就应该是我的,何来造反之说?”
“说到底,兄长还是想坐上皇位。”
“皇位本是我的,有何不妥吗?”
“兄长可知,兵戈一起,将会生灵涂炭,辽狼也会趁虚而入。到那时别说什么拨云见日了,我看是暗无天日!”
“刘业!”
刘景徽生气了,“刘显给了你什么好处,让你这般维护他?”
刘业义正辞严,“我维护的不是皇上,而是大梁江山的安定。”
“江山的安定?”
刘景徽笑了,“江山在刘显和宣氏这样的人手里,岂会安定?他们做了多少伤天害理的事情,你又知道多少?刘显强抢民女,滥杀无辜,谋兄弑父,这些哪一件不是十恶不赦的大罪!他一个戴罪之人,如何做的了皇帝?还有,你的生母,也是被宣氏给害死的。”
刘业平静的面上出现了一丝抽搐,恰似冰封的湖面上化开一个裂痕。“你以为宣氏是你的生母吗?”
刘景徽见到了说服刘业的希望,继续说道,“你的生母是刘氏,是一名宫女。宣氏得知刘氏被父皇临幸之后,本欲杀之,但发现刘氏已有孕在身,便将刘氏暗养起来。自己便假装有孕,以此博取父皇的宠爱。待刘氏生了你之后,她便将你悄悄带入宫中,假作己出,而刘氏自然被她灭了口。你若还未她们母子效忠,如何对得起父皇与你生母的在天之灵!”
刘业神情阴鸷,冷冷道:“这也不过是你的一面之词。”
“好个一面之词,你自己好好想一想。如宣氏真是你的生母,会让你去北疆苦寒之地受苦?会处处为难你?孩子的面相不像父就像母,你小时候,是不是有听到过宫人们议论你长得不像宣氏?其他的流言蜚语,你多少也听说过吧,无风不起浪,这些流言蜚语可不是空穴来风。”
刘业怔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