鼓族的人,谁参加血赎仪式,按照他们上人的说法,是上天的旨意,上天选中谁来进行血赎,谁就必须去。 而传达上天旨意的,就是鼓族的神灵树,并且还是要祭祀之后才能确定。 在没有到六月初十之前,谁也不知道今年究竟是谁会经历血赎。 任云舒也微微皱起眉头。 莫向南顿了顿,又道:“还有那个大祭司,她明显很强,但居然不追究你的过错,甚至……都没有追究我这个外族人?我是空气?还是她瞎了?她真有那么大气?”
虽然杀死任红展和任长志的人是任云舒,但是真正出手制伏他们的,是他这个外族人。 大祭司既然知道这里发生的事情,肯定就会明白整件事的经过。 任云舒陷入了沉思。 她以前从来都没有想过这些。 大祭司是鼓族人最神秘的人,每年的血赎仪式都是她主持的,她对鼓族来说,是一颗定心丸。无论是罪民还是上人,都会听从她的命令。 刚才因为情绪不稳定,也没有注意到这一点,现在冷静下来思考,发现事情好像真是如此。 “你有什么想法吗?”
任云舒问道。 “我?”
莫向南托着下巴给自己倒了杯水,又斜着头看着远处那座只有上人才能前往的圣山。 “我想法很多。”
但他没有找到实际的证据,除非得去山上看看才行。 —— 附近的罪民现在看任云舒的眼神都很畏惧,都躲避着任云舒,尤其是因为刚才被任长志惩罚的那些罪民,已经吓坏了。 因为监察使说了,等这次的血赎仪式过后,就会让成为上人的任云舒,亲自来处决他们。 而因为诅咒的缘故,他们也没有办法离开罪民之地,只能在这里等死。 眼看着要杀自己的人就在眼前,那种恐惧和绝望是掩饰不住的,大家都躲得远远的。 但躲得再远又有什么用?他们还是无法离开这座罪民山,这里就像是一个囚笼,困住了所有罪民。 下午的时候,越来越多在外面未经历血赎的鼓族人回来了,他们也是来参加明日的血赎仪式。 六月初十对于每个鼓族人来说,是一年一度的大日子,甚至比过年还要隆重,无论鼓族人在哪里,都会千方百计地赶回来。 大家或多或少也听说了任云舒今天杀人导致监察使迁怒罪民的事情,有几个未经历血赎的鼓族人在遇到任云舒的时候,也忍不住对她怒目圆睁。 “任云舒,我父亲说了,你成为上人后,就要杀死他?”
一个二十岁出头的青年人愤怒地冲到破茅草屋前,质问着正在修缮房子的任云舒。 他叫任宏,一直在外面谋生,父母都是罪民,但他从来都不会嫌弃自己的父母,努力在外面修炼,想着回来改变家里的现状。 刚才回来听见自己父亲因为被牵连到任长志的事情,现在也被判了死刑,这让他无法忍下去。 一个头发花白的中年男子从远处惊骇地跑过来,拉住他的手臂:“宏儿,不要冲动,千万别把自己搭进去。”
“我怎么冷静?凭什么罪民的命就不是钱?任云舒,我告诉你,我爹就算是罪民,他也是我爹!我决不允许你杀他!哪怕我打不过你,我也会保护他!”
任宏握着拳头,愤怒地盯着任云舒。 他没有经历过血赎,仍然对家人有着很深的感情,他经常回来看望自己的父母,尽量让他们少受苦,但没想到今日一回来,就得知了自己父亲要被杀! “任长志是你杀的,为什么要我父亲替你受死!”
他朝前面走了一步,身上的灵力也在涌动着,他是复身后期的实力,和任云舒差了几个档次,但保护自己家人的决心十分地坚定。 任云舒沉默了片刻,开口道:“任长志因为欺辱你父亲,欺辱我二爷,所以我才杀了任长志!”
“是这样,是这样,宏儿,你别冲动,你还有机会成为上人,千万不要因为我一个罪民,断送了未来。”
中年男子紧紧地拉着自己儿子的胳膊,不让他做出后悔莫及的事情来。 “我不管怎样,哪怕你成为了上人,我也绝不会允许你动我父亲一根汗毛,你要杀他,先从我的尸体上过去。”
任宏将自己的父亲护在身后,撂下一句狠话后,才带着自己的父亲怒气冲冲地离开。 任云舒看着他的背影,心中也不免怅惘。 鼓族的每个人,在经历血赎之前,都还有着亲情,可是经历血赎成为上人之后,亲情就仿佛被剥夺了一般。 就好像在血赎仪式上,洗去罪孽的同时,也洗去了亲情的羁绊。 她很希望鼓族所有人都不要经历血赎。 至少,大家都还是正常人。 —— 夜已深。 任云舒把简陋的房屋给修补好,刚才她父亲已经醒过来,气色好多了,她正陪着自己的父亲。 毡帽老伯也蜷缩在角落里,没有回自己的家,他家里人都死了,唯一的亲孙子上午也被任云舒杀了。 但他没有抱怨,因为自己孙子早就没有了人性,不再认他这个罪民爷爷。被杀了之后,毡帽老伯除了一丝悲哀外,也根本没有办法去恨谁。 莫向南坐在屋外的台阶上,看着对面的圣山。 明天的血赎仪式,他总觉得不简单,但他现在刚来,还没有完全掌握情况,无法确定心中所想。 那座圣山,哪怕是在黑夜中,也散发着淡淡的白色圣光,灯火璀璨,仙乐阵阵,仿佛人间仙境。 上人居住的地方,充满着祥和,令人向往。 但是罪民之地,连一点灯火都是奢侈,一到晚上,几乎都陷入了黑暗,一片死气沉沉,就像是地狱。 莫向南看了眼手机。 已经晚上十一点。 他拿出自己的黄历,翻开了今日的宜忌。 【丁未月壬戌日六月初十】 【今日宜:拆卸,出行,求医,出火】 【今日忌:安葬,结婚,入宅】 看着今日的黄历能力,他微微挑了下眉头。 还行,每一样能力对他而言,都很实用。 本来他晚上是没有打算出门的,但发现有【宜出行】和【忌结婚】的能力之后,便站了起来,想去圣山看看情况。 夜黑风高,莫向南悄无声息地从罪民之地,摸到了圣山脚下。 在圣山上,有一股强大的气息,阵法在保护着整座山,任何人闯进来都会第一时间被发现。 罪民更是没有办法突破这一层防御。 只是阵法这种东西,对莫向南来说,基本等于摆设。 他从黄历上修炼的法决就是来自八卦阵术。 尤其是,这座山的阵术,还远远达不到伏羲山脉那么专业。 他只是不消片刻,就直接在阵法上拆出了个洞,混了进去,然后迅速地施展起另外一个能力。 【今日忌:结婚!】 这个能力,可以让他在人群里直接被人无视。 圣山的盘山小道上,时不时有一些穿着圣洁的上人走过,他们成群结队,脸色带着平和,尤其是那双璀璨的眼眸,在夜里显得极为耀眼,就像是星辰般闪耀。 夜晚的圣山有一些人在守护巡逻,但实际上他们也巡逻得并不认真,只是在敷衍而已。 毕竟这里是圣山,罪民是无法进来的。 莫向南一路顺着圣山小道往上瞬移,他还是尽量挑着阴暗的地方,哪怕自己有【忌结婚】的存在,但保险起见还是得小心,毕竟鼓族的那个大祭司还是有两下子的。 任云舒和他说过,鼓族的神灵树是在圣山山顶,每到六月初十,经历血赎仪式的人,山顶的神灵树都会显圣,来到罪民之地,挑选合适的族人进行赎罪。 神灵树很显然是进行血赎的关键。 快到山顶的时候,这里的上人已经渐渐地少了,山顶那边似乎是重地,寻常的上人都不会来到这里。 莫向南想到了自己【宜出火】的能力,这个能力是用来复制异人的种族血脉,使得自己也能够施展。 本来他是可以复制任云舒的,但因为任云舒还没有经历血赎,和寻常的上人还是有区别,血脉上的压制非常地明显,所以他准备找一个上人来复制。 直接成为上人还是比较好的。 “花铃,听说今天有一个罪民杀了我们两个上人?是怎么办到的?”
“不是罪民,是任云舒。”
前面的小道上走过来两个人,一男一女,长得极为俊美。 说实话,鼓族的每一个上人,走出去绝对都是人群中的亮点,鹤立鸡群的存在,他们要是走歌手明星路线,足够成为顶流的存在。 “任云舒?大祭司口中,天赋最出色的种子?”
男青年微微皱起眉头。 “是她。”
女的点头道。 “难怪她还活着,我还以为是哪个不知死活的罪民,恐怕得抓来杀一万遍了。”
男的坐到了石头上,他们手里还带着长矛,是负责今晚巡守的人。 “无所谓,这个种子成熟了,应该是能够发芽了。”
女的站在一块石头上,眺望着远处。 从这里可以清楚地看见死气沉沉大的罪民之地,那里就像是一个监狱,将所有的罪民都困在其中。 “任长志和任红展真的死了?”
“那倒没有,罪民根本不知道怎么杀死我们,他们还真以为砍个头就能了事了?我想他们应该是回到神灵树去了,看看明天的血赎能不能找到合适的种子。”
女的嗤笑一声,极为轻蔑。 站在一棵马尾松树后面的莫向南微微皱了下眉头。 种子? “看来我想得应该没错,只是还有一件事情没有搞清楚。”
他看见男青年坐在石头上讥笑着任云舒,随后悄无声息地走过去,将她后背衣带上的一块布料给剪下一个小角。 这两个鼓族上人都是复魂初期的实力,压根就没有注意到莫向南,甚至连自己身上的布料被剪了个口子都不知道。 在得到这个女鼓族人的东西之后,莫向南再次取出了一块牌位,思索了下,写上了“任花灵”三个字。 但是没反应,应该是名字错了,【宜出火】必须要把对方的名字在牌位上写对才行。 刚才他听到这个男的叫过女的名字,确定鼓族人都姓任,但不确定名字是哪个字,不过这也没关系,擦掉名字再试了两次。 基本上名字也就那几个常见字,莫向南在试到第三次就成功了。 一股奇异的气息传到了莫向南身体之中,他已然可以施展鼓族的能力。 可是很快,莫向南忽然再次皱起眉头。 他仔细地感受着自己身体里的那股异术,一瞬间,他好像就明白了鼓族人的特殊之处在哪里。 “这个能力,和云舒的异术好像完全是两回事?”
他觉得奇怪。 这些上人,最诡异的地方,不在于身体,而在于那两颗眼睛! 这其实也没什么,毕竟任云舒也有一颗这样的眼睛,鼓族人目前的状况是:通过血赎仪式,就会觉醒另外一只眼睛。如果没有通过,那只觉醒的眼睛就会被挖掉,成为独眼残疾罪民。 可是莫向南在复制了上人的能力后,却发现上人的眼睛说不上的古怪,和任云舒的异术截然不同。 “难道还真让我猜对了?”
莫向南撤去了上人的异术,然后将任云舒的名字写在了牌位上,又取出了任云舒给的一瓶药。 他身上关于任云舒的东西就多了去了,毕竟任云舒经常会送他各种有用的药以及小工具,好多东西他都保留着。 靠着沾有任云舒气息的小药瓶,他很快就复制了任云舒的异术。 细细地感受了下,目光微微亮起了一道寒芒。 “果然如此!”
莫向南不再去理会巡逻的两人,而是一步踏出,消失在了原地,朝着山顶瞬移了过去。 不过他瞬移了一阵子就停下来了,因为前面有一道非常强大的气息环绕着,将这片区域都给封锁了。 这道气息,并不是阵法,而是属于一个强大的高手。 是那个大祭司! 刚才圣山的阵法好糊弄,但是这里的守护和大祭司连在一起,想要破除有点难,至少他没有把握在不惊动大祭司的情况下混进去。 但是远远地,他就看到了山顶的那棵泛着白色光芒的大树。 这棵大树浑身散发着白色的光芒,树枝就像是璞玉雕刻而成,纯洁无瑕,在黑夜里都散发着柔和的光芒。 在看到这棵树的时候,莫向南忽然一怔! 他见过这棵树! 当初在对付据比尸的时候,据比尸就挂在一棵玉树上。 而眼前的这棵玉树和莫向南上次见到的那棵玉树,几乎完全一致! 只是,这棵玉树上面挂着的,不是棺材,而是一个个圆形包裹的玉茧。 玉茧的形状,就像是个人! 里面包裹着一个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