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霾贯穿整天,今天没有夕阳,但并非就没有感伤。傍晚,天色如泼了墨,一下子更加深沉昏暗。陆季川回到别墅,下车迈开长腿向玄关走去,抬头间,视线无意地被一抹明亮的浅蓝,吸引过去。赵斯然房间的阳台处,晾着那件属于他的衬衣,衬衣干净如洗,在衣架上,迎风飘拂,浅浅的色泽,明艳了整座笼罩在昏暗中的别墅。他脚步忽尔停顿,冷幽幽的目光,划过一丝暖意,凉快的柔风吹拂到他的侧脸,像温软的丝质手帕,抚过他的心。眼底,掀起一阵涟漪般的笑意。走进屋内,厨房那边,扑鼻的香气,快要将整间屋子溢满。书朗迎上来,毕恭毕敬地说:“少爷,您回来了,少奶奶她正在厨房,说要亲自下厨给您做晚饭呢。”
书朗是在陆季川身边侍候多年的女佣,她是跟着他从美国回来的,很清楚他的脾性,虽然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把赵斯然带回来,而且还命令他们喊赵斯然“少奶奶”,但她估摸着,赵斯然在他的心里,自有特别之处。陆季川幽眸淡淡扫了一眼厨房的方向,轻轻摆了摆手,书朗带着另外俩个佣人识趣地离开了。他迈开长腿走近,一道娇瘦纤弱的背影在偌大的厨房里忙忙碌碌,她显然是懂得厨艺,虽然忙得不开交,可是,却手法娴熟,应付自如,还时不时拿手袖去抹额上的细汗。最后一道甜酸焖小黄鱼,终于出炉!赵斯然将鱼整整齐齐地添摆到精致的碟子上,低头嗅了嗅,满意地咧嘴,捧着鱼转身正想出去,乍看见厨房门外,立着一个人。她吓了一跳,手里的碟差点摔到地上,她下意识用力捧紧,这才把碟子拿稳在手上,碟里面溢满了的甜酸汁因此而洒了一些出来,落到她的手上。烫得她“咝”地一声,秀眉皱起。当她想把碟子先放到一边,陆季川的影子已经压近,他将她手里的那碟香喷喷的甜酸鱼,接了过去,转身,将它放到厨台上。大掌抓过她的手,往水龙头的方向拉过去,“涮”地一下,水龙头自动来水,凉凉的水冲落她的手,被烫得发热的地方,一下子舒服了很多。“就这样别动。”
陆季川不容拒绝地吩咐,然后转身,走了出去。赵斯然呆呆地看着他挺拔冷沉的背影,听话地不敢乱动。很快,陆季川手里拿了一支药膏状的物体。没错,他竟然,要帮她涂烫伤膏……陆季川从容而利落地从口袋里,拿出一条手帕,帮她把手上的水,抹干净。赵斯然看见他手里这块帕子之后,脸上露出讶异。这条手帕,跟之前一直绑在她受伤的左手上那条手帕,是一样的暗纹和颜色,甚至,连它所散发出来的淡香味,都一样。“你……”她话还没有说出口,手背上,便传递来凉凉的感觉。陆季川在用指腹,沾上了烫伤膏,帮她涂抹。他低着头,墨眸专注,修长的手指,白净秀气,暖暖的指腹,轻力地在被烫红的地方来回。暖与凉,交织,然后,化作一股说不出的奇妙的感觉,涌进她的心房。赵斯然听闻自己的心跳在“砰砰砰”地,加快跳动,她屏住呼吸,似乎这样便可以压制慌乱的心。处理好后,他终于松开了她的手。缓缓地抬眸,目光落在她绯红的脸蛋上,兴许是察觉她此刻的局促和异样,他眸底划过一丝笑意,一刹那,感觉他整个人都没有那么压抑了。“笨蛋,鱼汁烫的是你的手,不是你的脸。”
他好笑地揶揄一句,嗓音里,似乎蕴藏着说不出的宠意。他转身,潇洒而去。赵斯然的脸蛋更加发热,有点无地自容。她看着他走远,捂住自己的胸口,感觉那尚未平复的跳动。她到底怎么了?为什么跟他听距离接触,老是这样心神不定?洗了把脸,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冷静下来,赵斯然才端着菜,走到饭厅。让她意外的是,陆季川他已经安份地坐在餐桌的主位上,看样子,是肚子饿了。虽然餐厅很大,不过,却干净如新,连一丝尘埃都没有,也缺乏人气。饭厅的灯光很温馨文雅,柔和的光落在他的头顶上,将他整个人笼罩,更加彰显出他不凡的气质,不过,却如古时代高高在上的君王,有一种落寞孤寂之感。赵斯然将饭菜一一地陈列在了他的面前,五菜一汤,是她花了一些时间做的。香气四溢,是个人也会食指大动。赵斯然也不知道他是喜是怒,自个儿向他解释:“陆先生,谢谢您最近帮了我那么多,而我现在也并没有什么可以回报你,就先做一顿饭,犒劳犒劳一下您的胃吧。”
陆季川的眸轻扫过桌上的菜,邪魅一笑,抬眸,目光倾注在她脸上:“你们女人常说,想要套牵一个男人的心,必先套住这个男人的胃,难道,你也深谐这个道理?”
赵斯然被他一句话说得尴尬极了,百口莫辩。“我没有这个意思,您救过我的命,而且,昨天还帮了我,让我如愿见到陆铭琛。”
她如实地说。虽然她猜测他并不是什么好人,不过,他的很多举动,却让她感受到了暖意。在现在这个所有人都唾弃她,误会她的时候,一丝丝的暖意,足以让她感动。陆季川看着她认真辩驳,生怕他误会的模样,目光淡淡收回去。“书朗没告诉你,除了我钦点的厨师,我不吃其它人做的饭菜?”
他语气变得冷冷的。赵斯然怔了怔,书朗还真没有说,她进厨房前其实是先征得书朗同意的,当时书朗想了想,就答应了。“是我坚持要这样做的,如果您真的不吃,那我让厨师尽快再做一桌吧,这些留给我自己吃。”
赵斯然不想强人所难,更加不敢强他所难,说着便要去把那桌原封未动的饭菜收拾回去。“慢着。”
他的声音悠悠地传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