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晚月色朦胧,描摹着莫倾珩被精心雕刻过的五官,晚宴上穿着的墨色外套此时已经被随意的搭在手臂上,显得肆意慵懒,衬衫的手腕处松松挽起简洁华丽,还夹杂着几分说不出的性感。可他眼神依旧孤傲冰冷仿佛找不到焦距,辜负了一双桃花眼与生俱来的多情。下了车的陆忱回神朝着莫倾珩小跑过去。看着眼前提着裙摆气喘吁吁的陆忱,莫倾珩才有了最基本的温度和表情,陆忱暗想,他一个人独处的时候都是这么冰封千里的模样吗?顺着他的剑眉星目,陆忱不经意的发现莫倾珩耳垂处的一丝光泽。“你带了耳钉?”
本想询问在车上有没有发生过什么事情,却不想竟然被陆忱的后知后觉打乱了顺序,“现在才发现?”
莫倾珩无奈摇头,觉得好笑,“一起呆了一个晚上你竟然都没有发现,果然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
陆忱不好意思的笑笑,“我到现在才真的放轻松,原谅我真的超级紧张,不过我原来一直对男生打耳洞有偏见,现在才发现,还是颜值的问题。”
“你喜欢这样猝不及防的夸人吗?”
陆忱耸肩,俏皮的很,“实话实说。”
本来还有些担心的莫倾珩看着陆忱的状态稍微放下心来,试探的开口,“怎么样?”
“什么怎么样?”
大概是还沉浸在莫倾珩的颜值里,陆忱一时没明白,“我母亲她……”见莫倾珩欲言又止,陆忱笑着开口,“我们的谈话很愉快。是不是简直不敢相信?”
“的确。”
莫倾珩诧异的看着陆忱,仿佛根本想不明白一般,陆忱失笑,其实她自己也不敢相信,但是她们的谈话的确没有什么问题。“你不相信我吗?”
“不是,我只是没想到。”
“我也没想到,或许。”
陆忱小心的留意着莫倾珩的表情和动作,“或许什么?”
“你也不了解你的妈妈。”
莫倾珩微愣,随即自嘲的笑起,“这个我的确不了解。”
叹气,“小时候没机会了解,长大了之后具备了即便不需要深度接触也能分析一个人的技能的时候,就没小时候那个心情了。很悲哀。”
看着垂头的莫倾珩,陆忱咬唇,静默了一会儿才慢慢的出声,“我明白,真的,就像两个吵架人,其实并不是因为多大的事情吵得架,也没有什么不可开交的,但是谁都不愿意低头,结果就变得和血海深仇一般了,激烈的争吵过后就是老死不相往来。”
“是啊,走吧!”
跟在莫倾珩的旁边,本就不能自如驾驭高跟鞋的陆忱走的有些吃力,也许他的步子是很平静的,很匀速的,甚至很缓慢的,但是她的的确确是跟不上的,而一贯绅士的莫倾珩也并没有发现这个事实。一个人的细腻和体贴都是要靠发掘的,要不是他亲身经历,就只有可能太把你放在心上,莫倾珩于这件事或是于她而言都不属于这两种情况里的任何一种,陆忱很明白,所以除了略感吃力外,并没有什么多余的想法。响起的震动声显得有些突兀,“我接个电话。”
“好的。”
“南浦?”
“今晚照旧?”
说起这个照旧,莫倾珩才终于想起南浦打来电话的原因,以往每当清漪的过生日的时候,莫倾珩都会在应付完场面的事情后和好友出去宿醉一宿,尽管宿醉一宿这个词不大妥当,因为他鲜少喝的醉,不过的确是堕落一万就没错了。今年因为两个人家里都或多或少的有事,所以只是送了礼,倒是没想到,南浦今晚还会掐着时间打来电话。“嫂子情况还好吗?”
“挺好的。”
“挺好就好,过两天来拜访你们,今晚就算了吧,太晚了,嫂子也不方便。”
“你猜我为什么会打电话过来?”
莫倾珩挑眉,通常情况下,南浦问这个问题,那答案一定是匪夷所思的,“为什么?”
“因为你肯定会这么说的。”
莫倾珩扶额,“得了,你好好照顾嫂子吧!”
“别怪我啊兄弟,你反正也是美人在怀,是吧!”
“想多了!”
“你坐怀不乱?”
“滚!”
莫倾珩笑着挂断电话,南浦的笑话总是让人听了想打人。意识到陆忱的存在,“南浦的电话。”
“你们关系肯定很好。有这样的朋友真的很好,对吧!”
“我朋友不多。”
“我就更少了。”
说完,陆忱自顾自的笑开,“突然发现这没什么好比较的。”
不知不觉两个人之间的笑声也变得多了起来,月光将两人的身影逐渐拉长,静谧而美好,就好像一切其实都是在正轨之上的,所有的事情都在循序渐进的发生一般,没有违背事物的发展规律,也从来不曾忽略什么细节。清漪因为担心温涵的缘故,让温涵在家里休息,起初温涵是觉得有些刻意的,后来才发现这样也好,不知道自己是不是想逃避什么,或者是臣服于什么?电影进入末尾的时候,莫卿之和莫延安回了别墅,“爷爷!爸爸?”
意识到自己的失态,温涵清了清嗓子,“倾轩去厨房洗水果了。”
又有意无意的探了探头,心里有疑,怎么回事?怎么妈还没回来,今天爸竟然回家了?看爷爷的表情,好像没发生什么事情,可是就算发生什么事情,爷爷也总是平淡的很,到底发生了什么还真是不好猜。“你妈妈和忱忱坐的另外一辆车,马上就回来了,你妈妈容易晕车,司机开的比较慢。”
莫卿之开口解释,“嗯,爷爷,爸,先坐,我去给你们端杯茶出来,我刚才在这里看电影。”
“不了不了,你歇着,我和你爸爸也不渴,难得你们年轻人有兴趣在这里看电影,不去影音室,我们一会儿就走不打扰你们啊。”
莫卿之对于儿孙之间的纠葛心里明白的很,见到事态一步步转好自然是乐见其成,但是他现在还不能走,他得等清漪回来,难得莫延安回家,两个人的关系如果不能好了,那就好聚好散吧,他得说两句,帮帮忙。“爷爷,爸?你们回来了,妈呢?”
莫倾轩端着水果走出来,“后头呢,司机开的慢。”
顿了片刻,莫倾轩就了然,虽然不知道自己的父亲怎么会回来,不过看爷爷的态度,想来是想和他们说些什么的,晚辈在这里估计也不好开口,看了眼温涵,“涵涵,你该睡觉了,养好作息,嗯?”
温涵倒是不记得自己几时有养好作息那么一回事了,不过莫倾轩固然不会平白无故的说那么一句话的,“是啊,不早了,我都忘记了,总是晚睡,这样不好。”
莫倾轩走到温涵旁边,“那我送你上去。”
“好。”
“那爷爷,爸,我先送涵涵上去了。”
“好好好,那你们早点休息。”
“你们也早点休息。”
两人回到房间,温涵还有些失落,刚刚洗好的草莓,还没喂到自己嘴巴里呢,结果就飞了,不知道为什么今晚特别特别想吃草莓。猝不及防的一个吻落在脸颊上,“待会儿我帮你把草莓拿上来,嗯?先去洗澡?”
“你怎么知道我要吃草莓?”
“知道你是个小馋猫。”
温涵的态度突然变得不再那么抗拒,亲密的举动对于莫倾轩来说就变成了水到渠成的事情了,也许两个人都在为了彼此而努力呢?但凡知道温涵已经放下芥蒂了,莫倾轩就能义无反顾的朝温涵的方向狂奔,这大概是莫倾轩这辈子做过最勇敢无畏的事了。看着离开的两个人,莫卿之淡笑,莫延安慢慢的扶着莫卿之坐下,电视机里还播放着很耳熟的电影插曲,“小辈的,都比你们俩成熟啊!”
莫延安自知理亏也没有反驳,“爸,您去休息吧,我自己会处理的。”
莫卿之笑了笑,想起之前下人说的,在打扫的时候看见东西碎了一地,“怎么处理?你那大少爷脾气啊,几十岁的人了,从来都没改过。”
莫延安垂头,“不会的。”
“时间过的快啊,不知不觉我当了这么多年丈夫,这么多年父亲,这么多年爷爷了,再过不了多久,延安啊,你也要当爷爷了!”
莫延安没有说话,这样的话题总是容易显得分外伤感,“你知道做长辈的最害怕最担心的是什么吗?”
莫延安摇头,“我不是个合格的长辈。”
“做长辈的,最担心的就是子女们过的不好,这一旦变成了长辈啊,就得糟一辈子心哟!”
莫卿之低头,看着自己随意的放在膝盖上的手,莫延安也顺着望了过去,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这一双手已经是如此苍老的模样。作为儿子,作为丈夫,作为父亲,每一个身份,他都愧疚。“也怪我,要不是因为你弟弟当年发生那个事情,我也不会那么执意要你去做你不愿意做的事情。执意去干涉你,执意改变你,让你顺从我给你铺好的道路。”
他的弟弟,年纪轻轻就送了性命的弟弟,他是军人,他始终记得,哪怕生命最后的时刻,可是他总是忘记,他也是他父母的儿子,哥哥的弟弟。“别说了,爸。”
白发人送黑发人的伤痛让一切都变得历历在目,莫卿之的话语声变得不再掷地有声,“我估计也没多少时间了。”
“爸!”
莫卿之打断莫延安的话,笑开,“要不清漪怎么总说倾珩像你呢!”
两个人连反应都是一样的,“生老病死都是人之常情,我不在意,你们也不用在意,不用忌讳,我没这么多忌讳。”
莫卿之长叹一口气,“那么多年,我都没机会和你好好谈谈,趁着我还有口气,我还能嘱咐你叮咛你两句,你就听我说两句,啊?”
莫延安喉咙一阵干涩,“您说。”
“有些事情能放下的别执拗,你是男人,有什么拿不起放不下的?有什么话在自己媳妇儿面前不能说的?认个错驳不了你面子,我知道你为什么突然回来了,有些东西你若是想追根溯源,也没人拦得住的你,但是当初隐瞒都是为了照顾你的情绪。”
“对不起。”
“对不起可不是对我说。延安啊,男人这辈子,最不能对一个人说对不起,那就是自己的女人!知道前因后果以后什么感受?”
“堵得慌。”
“那你就时时刻刻记得这个感受,延安,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