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楠猛地扣住肖子琳的双肩，语速极快地追问道：“你……你就是什么？！”

他用力太大，肖子琳只觉肩头一阵酸疼。可也正是这阵不适感换回了她濒临奔溃的理智。下意识推开凌楠的手，肖子琳胸口闷闷，喉咙发堵，可还是展露出了一丝淡淡的笑意，解释道：“我只是觉得……我听你叫我‘子琳’，我猜测我和子琳应该挺像的吧？”

光线明灭，凌楠眸中希冀的微光也瞬息幻灭。他失落地收回了手，勉强笑了笑，良久才苦笑道：“你和她有些地方确实很相像。刚刚远远看见你的背影，我甚至还以为你就是她呢。可是……甚至某一刻，我都怀疑你是不是就是她，只不过整容成了Somnus的样子，换了一张脸而已。”

肖子琳心跳猛地漏掉一拍，脸色微变，幸好很快又镇定下来，加上凌楠此刻已经将视线移向了别处，所以没有察觉她的变化。“可是什么？”

肖子琳反问，“你既然觉得我和子琳很相像，可最后为什么又认定了我不是她呢？”

凌楠回头一笑，将肖子琳上上下下细细打量了一番，透着某种笃定道：“因为气质，因为性格。”

肖子琳心知他话中的意思，却想着她此时此刻是Somnus林，所以就佯装不解地微微偏头看着他。凌楠唇齿间溢出一缕轻微的叹息，道：“子琳……子琳她虽然活泼开朗，但是因为经历了一些事，所以变得脆弱敏感又爱哭，时时刻刻都活得如同一只惊弓之鸟。”

目光定在肖子琳脸上，凌楠一笑，“Somnus，她不像你。你是光芒万丈的商场女精英。我看到的你，从来都是自信昂扬的，仿佛什么事都在你的掌控之中。你甚至自信到觉得任何事、任何人都不过尔尔，所以矜贵自信的同时，你又是风淡云轻的。”

垂首，又是一声若有若无的叹息，凌楠继续说道：“Somnus，你没有身负子琳之累，所以即便是外表有几分相像，可内里却决然相反。你活在云端，她瑟缩在墙角。”

“原来，你是因为这些才认定了我不是她。”

语音散在迎面而来的江风中，肖子琳的声音显得格外轻飘。一个在云端，一个在墙角么？肖子琳唇角微微勾起，想起五年前，想起国外的五年，想起现在。一个人无论外表如何变化，性格却总是难以更改的，因为性格是与生俱来、渗透骨髓的东西。肖子琳理解得没错的话，凌楠应该是这个意思。可是，如果她在经历过生死之后，还完全像从前那样，没有任何改变的话，那她即便重生一场，岂不是也相当于白活？五年的艰苦历练，哪能不在一个人身上留下改变的痕迹呢？而即便人本性难改，却不代表本性不可以刻意掩饰。如今，她肖子琳不就可以把Somnus林扮演得几乎没有破绽么？“Somnus，网上关于你有意加盟凌氏的消息闹得沸沸扬扬。可我想听你一句实话，你真的有意加入凌氏吗？”

凌楠沉默一会儿后，终于将话题引入了正题。早已预料到这才是凌楠今晚约她出来的真正目的，肖子琳虽然挂着笑，口吻却肃穆端凝，“网上的事，不过是有心人有意放大而已。我的态度从来没变，我不会加入凌氏的，我有我自己的打算，不会轻易更改。”

只是，她的打算事关重大，现在还不能让凌楠知晓而已。凌楠尽管惋惜，却还是面容平静，追问道：“那你能否告知，在众多削尖了脑袋想要招揽你的公司中，你看中的是哪一家呢？”

“蔡窚枫，蔡氏集团。”

木已成舟，肖子琳没有隐瞒的必要，再说，关于这一点，她也从来没有打算欺瞒凌楠。凌楠叹惋，“竟然是他，还是他。”

当年，肖子琳选择的是蔡窚枫，如今Somnus林依旧选择的是他。肖子琳深知，凌楠对蔡窚枫有很深的心结，而那心结的起因还是因为她。心有不忍，她当即承诺道：“凌楠，虽然我选择到蔡氏任职，不过，我还是那句话，以后只要你工作上有任何需要，我都会鼎力相帮，决不食言。”

凌楠笑着点点头，接受了她的好意。下了桥，两人沿着江边并肩而行，走一路，聊一路，前方是不知尽头的路，身后是万家灯火。同一座城市。蔡窚枫在一家SPA店门前将苏美慧放了下来。下了车，苏美慧却站在原地，嘟着嘴道：“窚枫，你就真的不陪我一起进去吗？”

蔡窚枫神色淡淡，“这里，你不是经常一个人来么？最近忙，很久没陪小余了，我带他逛逛，完事了来接你。”

说完，就关上了车门。一道玻璃，隔绝里外。苏美慧咬牙跺脚，恼恨的目光看向后座的蔡小余。蔡小余隐约察觉是自己破坏了妈妈的心情，所以立马乖巧地挥了挥手，说：“妈妈再见。妈妈别担心，过一会儿我和爸爸就来接你。”

“就你话多！知道了！”

苏美慧没好气地瞪了一眼，然后恨恨地转身朝着SPA店内走去。车转了几个弯，渐渐拐入了一片比起繁华市中心要破旧许多的地段，在一栋小房子前面停下。车一停稳，蔡小余就十分懂事地自己打开车门，下了车。蔡窚枫拉着他小小的手，蔡小余感觉小手被捏得太紧了，就昂着小脑袋准备抗议，却看见蔡窚枫一脸说不出的不开心而住了嘴。他太小，不知道世上有一个词叫做“悲戚”，却也本能地明白爸爸不开心。“爸爸？”

蔡小余不知道如何安慰人，只是顺心而为，小小的手努力做着回握蔡窚枫大手的动作。蔡窚枫有所察觉，挤出一丝淡如天边流云、仿佛下一秒就会消散的笑，哑声道：“走吧，爸爸带你进去。”

蔡小余小鸡啄米似的点了点圆圆的小脑袋。推开一道略微染了锈迹的铁门，踏过一段相对于蔡家而言十分逼仄的阶梯，蔡小余被蔡窚枫牵着，终于进入了一套小房子。房子不大，却收拾得干干净净，一尘不染。蔡小余疑惑地问道：“爸爸，这里明明有人住，可是为什么没看见人呢？”

失神了片刻，蔡窚枫才缓缓解释道：“这里没有人住，五年前住过人。”

那为什么这里这么干净呢？爸爸为什么知道这里五年前住过人呢？蔡小余小小的脑袋里被一个一个的疑问塞满，却看爸爸心情不好，所以强忍着没有啰嗦多问。“你是不是想问我为什么带你来这里？”

看着酷似自己的蔡小余，蔡窚枫心里软了一下。爸爸会主动说，那真是太好了！蔡小余可着劲儿地点头。蔡窚枫拉起他，一边往里间走，一边说：“因为以前住在这里的人对我很重要，对你也很重要。她是我们最重要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