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男人果然很早就离开了，舒意睡醒的时候已经八点，她刚洗漱完，包里的通讯器就不停闪着光。是B.P发来的邮件，之前她拜托组织调查孟如一的资料，现在有了答复。让舒意惊讶的是，孟如一的资料只能追溯到二十五年前，也就是她嫁入盛家的时候，再往前就查无此人，组织给出的推论是，孟如一很可能改过名字。遗憾的是，组织并未查到她改名前的资料，这也等于再一次印证了舒意的猜想：能嫁入豪门的女人，果然不是省油的灯。除了这封邮件，还有一封每月的惯例提醒：与舒正昀的视频通话初步定在今晚，如果舒意不方便，需要提前告知。她记起上一次视频的时候，舒正昀因为情绪激动莫名发病，着实让她心惊肉跳，也不知道一个月过去，他有没有稍微好转？精神疾病的治愈率本来就低，舒意也清楚这一点，她只希望舒正昀安稳度过余生，别的都不奢求。晚饭后，她接到程晏行的电话，公司临时追加了会议，他可能要忙到很晚。于是视频通话就定在了今晚，舒意一边发确认邮件，一边打着腹稿。这次绝不要出现“打人”“报仇”一类的词，她实在不想见到父亲被按在地上注射镇定剂的样子了。九点，视频准时接通。一如既往的晴天，一如既往的笑脸，只有在这一刻，舒意才觉得自己处于由内而外全然放松的状态。“爸，好久不见，想我了没？”

舒正昀乐呵呵地点头：“给爸爸看看，怎么好像又瘦了？有没有好好吃饭？”

果然在亲爸眼里，女儿都是自带美颜的，这段时间她天天吃营养餐，又不做事，怎么可能会瘦。饶是如此，她还是乖顺地接了句：“我想吃您做的饭了嘛！学校食堂特别难吃，老吃外卖也不健康。”

舒正昀在未出事之前，几乎包揽家中所有大小事，厨艺更是一流，虽说舒正军一家经营小饭馆，但跟他的手艺比起来，仍不到火候。一提到这个，舒正昀立刻有了大把话题，开始滔滔不绝。他出事后，记忆早已陷入怪圈：以前的点滴琐事都记得清清楚楚，但时空观念已经错乱。就好比他总认为舒意还在念大学，但偶尔又会提醒她，在家要听小叔小婶的话，记得让着弟弟。舒意习以为常，反正他怎么说，她就怎么配合。不过今天似乎有点不一样，舒正昀在聊完自己做糖醋鱼的心得之后，忽然话锋一转：“其实你跟你妈妈口味很像，她也喜欢我做的菜。”

二十多年来，舒正昀几乎不会提到有关妻子的事，此话一出，舒意心头一紧，连忙岔开话题：“爸，您再跟我说说黄金虾的做法吧？”

舒正昀和妻子在舒意很小的时候就离异了，舒意甚至未见过母亲的容貌，家里也没有照片。她不希望父亲想起不好的回忆，可舒正昀不知怎么了，对她的话充耳不闻，自顾自说起来。“你妈妈是个心气高的人，是我给不了她想要的生活，所以她才选择一走了之，我不怪她……”说到这里，他忽然停顿了一下，下一秒，面色瞬间变得狰狞起来。“但是她怎么能做出这种事！如果嫌弃我没本事，当初为什么答应嫁给我？结婚以后才说这不是她想要的，却从不拒绝暴发户的追求！这算什么？她把我舒正昀当什么？！”

他紧紧抓着一旁的拐杖，暴怒地锤击地板，很快引来了门外待命的医护人员。舒意慌忙起身，镜头那边的护士冲过去将人按住，扭头对她说：“病人现在情绪不稳定，暂时不要继续刚才的话题了！舒小姐你也把身边的东西收一收，别让病人看到，再产生不好的联想。”

舒意一边急切地应着，一边收着手边的东西，今天完全是个意外，是他自己提到了那个女人，在此之前一直好好的。舒正昀的雷区到底有多少？舒意已经尽力避开，但仍有疏漏。她心中又急又怕，胡乱收着东西，忽而“啪嗒”一声脆响，原来是床头的相框被不小心撞到了地上。还好边框坚硬，没摔碎，舒意将它捡起来放好，一抬头，却发现父亲瞪大双眼，陡然发出一声高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