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咦,小曹,什么干了啊?”
听见这个声音,曹志强连忙扭头,发现是李厂长去而复回。 而且这一次,他不是一个人来的,身后还带着个戴眼镜的中年男子,正是之前出去的陈秘书。 一看到这一幕,曹志强连忙站起来:“李厂长,陈秘书。”
李厂长笑呵呵的摆摆手:“坐,坐,不用客气。”
说到这,李厂长自顾自的走到沙发边当先坐下,又让曹志强坐下。 至于陈秘书,则顺手关上门,然后来到李厂长身边规规矩矩的坐下。 “小曹,久等了吧。”
李厂长笑眯眯的对曹志强道。 “没有没有。”
曹志强连忙笑道,“没有久等。”
李厂长点点头,然后对曹志强道:“我刚刚在外面叫了陈秘书过来,跟他交代了一下,所以耽搁了点时间。放心,陈秘书是我的心腹,没关系的。”
曹志强对着陈秘书笑了笑,陈秘书也微笑着对曹志强点了点头。 等曹志强跟陈秘书互相打过招呼,李厂长才道:“关于牛淑芬的问题,陈秘书有不同见解,我觉得……嗯,还是让他亲自跟你说一说吧。”
说到这,李厂长又掏出一盒香烟,先给了曹志强一根。 对此,曹志强不敢拒绝,只好双手接过李厂长的香烟。 紧接着,李厂长又给了陈秘书一根香烟,这才自己叼上一根香烟。 不过接下来,还没等曹志强反应过来,陈秘书手脚麻利的掏出一盒火柴,动作娴熟的划燃一根火柴,再十分娴熟的先给李厂长点烟。 给李厂长点燃香烟,陈秘书把还在燃烧的那根火柴甩了甩,甩灭火焰,然后放入烟灰缸。 紧接着,陈秘书再次熟练的擦燃一根火柴,站起身弯下腰,要给曹志强点烟。 曹志强则连忙站起来,把香烟放入嘴里,凑近陈秘书的火柴引燃香烟。 给曹志强点完香烟,陈秘书微微一笑,没有把那跟火柴甩灭,而是就着剩下的火焰,接着点燃了自己的香烟。 曹志强看的一愣,不过很快明白过来,这其实也是这个时期的一种香烟礼仪。 一根火柴点两烟,这不光是节约问题,其实更是一种友好的表现,证明拿你当哥们,兄弟的意思。 当然了,这种事情也分身份地位,比如李厂长,他哪怕对陈秘书以及曹志强再好,也不可能大家同用一根火柴。 用一根火柴点烟,还是在李厂长的见证下,这其实就是走完了某种仪式。 有了这个仪式,从此以后,曹志强跟这位陈家邦陈秘书,就算是某种意义上的亲密同志了。 这个亲密同志是这个时代的叫法,后世就是兄弟的意思,说明比普通同志关系更进一步。 “哈哈哈,好,很好!”
李厂长这时候鼓了一下掌,然后一个后仰,倚着沙发吞云吐雾。 “小陈啊,接下来,你就好好跟小曹聊聊你的想法。 没事儿,以后大家都是自己人,放心的说,大胆的说,以后这厂啊,都要靠你们年轻人了。”
陈家邦秘书先笑着对李厂长点点头,然后道:“那我就班门弄斧了。”
李厂长压了压手:“这都自己人,别那么客套,坐下说,都坐下!”
陈家邦这才点点头,然后对曹志强也点点头,然后才轻轻坐回去。 等陈家邦坐下了,曹志强才跟着坐下。 坐下后的陈家邦再次对曹志强笑着点点头,又抽了口烟,这才接着吐烟的功夫,对曹志强娓娓道来。 “曹志强,我比你大,叫你小曹不介意吧?”
陈家邦笑眯眯的道。 “不介意不介意。”
曹志强连忙摇头。 陈家邦笑了笑:“公开场合,你叫我陈秘书,我叫你曹经理,私下里嘛,我叫你小曹,你叫我老陈就行,呵呵呵。”
曹志强连忙笑道:“是,老陈。”
陈家邦笑着点点头,这才脸色一正,说起正事儿: “小曹,李厂长之前已经把你跟牛淑芬的情况都跟我说了,也简单说了一下李厂长原本的想法。 李厂长的想法当然是好的,不过我认为,原先的那个计划太过复杂。 尤其是火烧账本,伪造证据,搞这些事情不是一个人能办成的,而只要人一多,眼就杂,过程中难免不出纰漏。 虽然李厂长肯定能解决一切麻烦,但能少点麻烦不是更好么? 所以,用烧账本,然后用出版社金库数目不对这个事儿去栽赃牛淑芬,过程太长太复杂,容易出纰漏不说,还不容易把罪名定死。 牛淑芬的情况我也有所了解,她家的背景很深,能量也很大,如果没有铁证,想搞倒她是很难的。 与其如此,我们不如弄个更简单的罪名,一个十分简单,但却谁都无可奈何的铁证,而且是让牛淑芬永远不能翻身的那种!”
“永远不能翻身?”
曹志强一愣,“什么罪?”
“耍流氓!”
陈家邦微微一笑。 “耍……流氓?”
曹志强再次一愣,“这怎么耍?”
陈家邦再次一笑,然后正色道:“牛淑芬这个人最大的弱点,其实是她本身。 也就是说,要搞倒牛淑芬这种有背景的人,必须先把她的名声搞臭,尤其是在生活作风上做文章。 让所有人都知道,牛淑芬是个破鞋,不是正经人,这样才好进一步做工作。”
曹志强一皱眉:“可牛大姐,不,牛淑芬据说生活作风相当严谨,想在这个方面搞臭她,好像很难吧?”
陈家邦微微一笑:“没错,干等,肯定不行,但我们可以伪造现场啊。”
曹志强若有所思:“你是说,找个人跟牛淑芬那个?然后再让人捉奸在床?”
陈家邦点点头。 “具体要怎么做?”
曹志强来了兴致,立刻就不困了。 陈家邦笑了笑:“很简单,眼下就有个机会。”
顿了顿,陈家邦道:“小曹,你不是刚跟牛淑芬起了冲突么?然后你又来了这里,找到了我们李厂长,这是大家都看在眼里的。 正好,借着这个机会,我跟你走一趟,把牛淑芬放出来,然后你们一起来这里,让李厂长当和事老,给你们调解问题。 接下来,李厂长还会用调解出版社人事矛盾为借口,请你们一起吃个饭。 这个饭局里,除了李厂长跟我,还有你,牛淑芬以及周怀恩社长。 因为有李厂长跟我在场,牛淑芬跟周怀恩肯定不会怀疑。 加上你在饭局上稍微服个软,让他们感觉到你的诚意,双方就可以皆大欢喜了。”
“什么?”
曹志强紧皱眉头,“弄了半天,是让我给他们服软?没搞错吧?”
陈家邦笑眯眯的道:“稍安勿躁,听我把话说完嘛。”
紧接着,陈家邦又抽了一口烟,这才在烟雾缭绕中,微眯着双眼轻声道: “今晚这个酒局,其实是个杀局,针对的就是牛淑芬跟周怀恩两个人。 因为有我跟李厂长在,牛淑芬不会起疑心,毕竟厂里人都知道,李厂长是牛淑芬的后台,平时最照顾牛淑芬。 至于周怀恩,李厂长对他虽然不是特别照顾,但也不差,要不然也不会调他去你们出版社当社长了。 不过,李厂长之所以调周怀恩去你们出版社,本意是看周怀恩为人老实本分的份上,所以想让他过去帮你堵别人的口。 但现在的情况已经不一样了。 因为周怀恩跟牛淑芬,铁定已经站在一起。 要不然,只凭着一个牛淑芬,她做不到那么多事情,尤其是私自招人进来,没有周怀恩点头,牛淑芬也做不到。”
“没错!”
曹志强连忙点头,“确实是这样,按照规矩,没有社长跟副社长点头,牛淑芬自己是不能随便招人进来的,别的不说,首先她就没那个章。”
“这就行了。”
陈家邦淡淡的道,“只要我们觉得周怀恩不可靠,觉得他俩应该勾结在一起,就可以了,而我们今晚的杀局,就是针对这两个人。”
曹志强点点头:“你是说,让这两个人搞破鞋? 不会吧,他俩能搞这种事儿? 真不是我说,就牛淑芬长得那个样子,这一般人怎么下得去嘴啊? 更何况,老周都多大岁数了,他那方面还能行么?”
陈家邦笑着摇摇头:“谁说让他们真有事儿了?只需要大家觉得他俩有事儿就可以了。”
曹志强眯了眯眼:“你是说……啊!懂了!”
陈家邦笑了笑:“没错,酒席上,我们可以使劲儿给牛淑芬以及周怀恩灌酒。 不止如此,为了保证效果,期间我还会偷偷给他俩的酒水里放上安眠药药粉。 安眠药加酒,起效更快,睡的更死。 一旦把牛淑芬跟周怀恩灌醉,我们就在工厂招待所里开四个房间,分别是李厂长一个房间,你一个房间,周怀恩一个房间,牛淑芬一个房间。 意思很简单,就是大家喝醉了,临时在招待所开几个房间,让大家休息一下醒醒酒,这很合理吧?”
“合理,非常合理。”
曹志强点点头,“不过为何还有我跟李厂长在?”
李厂长呵呵一笑,主动开口道:“做戏做全套嘛,你我也醉了,这才能显得我们是清白无辜的嘛。”
“啊……”曹志强点点头,“明白,理解,不过为何只有四个房间,这场饭局不是五个人么?”
陈家邦微微一笑:“我是秘书,肯定不能喝醉的。”
“哦,对啊。”
曹志强点了点头。 陈家邦再次微微一笑:“你们都喝醉后,我会让服务员开四个房间,并且让服务员分别把‘醉倒’李厂长、你,周怀恩以及牛淑芬四个人,分别送进一个房间。 等过一段时间,我会去小曹你的房间找你,咱们俩人一起,去周怀恩的房间,把周怀恩抬出来,抬进牛淑芬的房间。 然后,我们给他俩脱光衣服,睡在一张床上,盖上被子,再把现场弄的凌乱一点,搞的好像干过那事儿一样。 接下来,你继续回你的房间睡觉,我离开招待所。 等天色晚了,我会分别通知李厂长的夫人,周怀恩的夫人以及牛淑芬的爱人,而小曹你嘛,就先算了。 总之,我会把他们的家属都叫来,本意是让他们各自把自家爱人领回家,这也很合情合理。 不仅如此,因为涉及到李厂长,我还会调一辆轿车跟司机,跟这些家属一起去招待所。 意思也很明确,就是你们都喝醉了,单位派辆车把你们分别送回去,理所应当。 然后,我们先分别把李厂长跟你叫醒,然后去周怀恩的房间,却发现里面没人。 再去牛淑芬的房间一看,呵呵。”
“嘶……”曹志强倒吸一口凉气,“太狠了,这不就是捉奸在床?”
“没错!”
陈家邦点点头,“就是要在众目睽睽之下捉奸在床!必须让大家都看到,牛淑芬跟周怀恩私下搞破鞋! 只要大家都看到了他俩没穿衣服睡在一张床上,他们再狡辩也没用了。 到时候,半醉的李厂长会装作大怒,立刻要让报警抓人。 警察来了后,肯定会带走这两个人,如无意外,流氓的罪名是跑不了的。 另外,他俩因为都是组织内的人,这就是严重的违规违纪。 我们还可以按照厂规党纪,来对他们进行严肃处理。 这两个人出了作风问题,还被警察抓了,那职务肯定要一撸到底。 而且也因为他俩,尤其是牛淑芬有作风问题,牛淑芬的家人也不好插手,因为这种事情没法插手,谁插手都会惹得一身骚。 接下来就简单了,因为周怀恩跟牛淑芬出事,你正好可以借机整顿出版社。 我们也可以借口处理牛淑芬跟周怀恩的问题,另外派一批靠谱的会计过来交接。 到时候,账面没有问题也就罢了,我们没有必要节外生枝,毕竟一个作风问题就够他们受的了,被工厂开除已经是最轻的惩罚,弄不好还得坐牢。 可要是账面有问题,那咱们就继续报警,继续公事公办。 换言之,我们只在牛淑芬跟周怀恩这两个人的生活作风上下手,你们单位的账务问题还有金库问题,咱们都不动。 如此一来,风险小,收益高,过程简单不复杂,就咱们三个人知道真相,也不容易泄露。”
“怎么会是三个人?”
曹志强皱眉,“周怀恩跟牛淑芬自己不知道被陷害么?”
陈家邦笑着摇摇头:“不会,他们当时都喝醉了,而且那场酒席,本就是你们重归于好的酒席。 既然你们都在李厂长的斡旋下重归于好,那么表面看,你跟李厂长都没有陷害他们俩的动机。 而且就算你们想陷害,你们没有他们房间的钥匙,理论上讲,你们从外面也打不开他们房间的门,除非他们自己开门。 可我不一样,我是秘书,必须跟着领导,所以按照规矩,当时我必须坐镇招待所等着李厂长酒醒。 也正因为这样,招待所里所有房间的钥匙,我都可以管,而且招待所里所有的值班服务员,我也都可以想办法调走。 只要我咬定你俩都没出房间,那就是没问题。 所以我估计,到时候牛淑芬跟周怀恩这俩人,可能还真以为是自己喝醉了把持不住,都认为是自己的问题。”
“啊这……”曹志强张大嘴巴,“厉害,老陈你厉害啊!简单而有效,却又步步杀机!”
陈家邦摆摆手:“都是小计,不值一提,不过是因势利导罢了,关键还是李厂长跟您要做好配合。”
“你觉得怎么样?”
李厂长问曹志强,“如果你也觉得没问题,宜早不宜晚,咱这就开始?”
曹志强点点头:“听起来没什么问题,简单而有效,就这样吧。”
“好!”
李厂长在烟灰缸里掐灭香烟。 “小陈,你这就跟小曹去一趟,亲自把牛淑芬带过来,就说我要做和事佬。 回头你顺便再通知招待所,今晚我要开个小饭局。 哦对了,还有周怀恩,一定要把他也叫过来。 没有他,今晚这局可就做不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