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哥哥哥，醒醒啊喂，别发呆了，菜都来了！”

一阵清脆的童音，把曹志强从自己的世界中拉回现实。　　低头一看，才发现不知不觉之中，菜已经上齐了。　　“四美！”

坐在对面的曹丽丽略带不满的冲着坐在曹志强身边的乔四美道，“怎么又打扰哥哥？不是说了，哥哥肯定是在考虑大事，不要打扰他吗？”

“我知道啊。”

乔四美扁扁嘴，“之前他走神，我都没打扰他，可现在菜都齐了，再不吃就凉了。　　尤其是这种牛排，凉了可就不好吃了啊，我当然要先叫醒哥哥，让他吃了饭再思考国家大事不迟啊。　　而且要是他不先吃，谁敢动啊？”

曹丽丽一瞪眼：“你还有理了你？”

听到这里，曹志强微微一笑：“好了丽丽，别怪四美了，她做的对，吃饭的时候，我不该走神。”

“哥。”

曹丽丽叹口气，“你太宠她了，你这样会惯坏她的。”

“呵呵。”

曹志强把餐巾放在腿上，又拿起刀叉，“来，开动吧。”

说完，曹志强当先切了一小块牛排，然后用叉子送进嘴里，自顾自的咀嚼起来。　　看到曹志强开吃了，乔四美立刻第二个开吃，而坐在对面的曹丽丽跟项东方，则跟着开吃。　　是的，虽然六月一日是曹志强平生第一首单曲发行上市的时间，他也很在意自己第一首单曲的发行情况，但他却并没有在京城各个新华书店查看唱片销售情况。　　相反，这天一早，他就跟出版社打了个电话请了假，专门带着自己的两个妹妹，当然还有她们的同居家教项东方，一起出来过儿童节。　　在这时期的京城过儿童节，可玩的地方其实并不多。　　比如后世闻名的北平游乐园跟SJS游乐园，此时都并没有竣工。　　最早的北平游乐园，按照正常情况，得到1984年才能建成开放，现在还在施工阶段。　　当然了，虽然这时期的娱乐场所比较少，但在京城来讲，能玩的地方也不少。　　比如中国科技馆，北平动物园，北平少年宫，都是孩子们爱去的好去处。　　其实一开始，曹志强是打算带俩妹妹去科技馆的，可惜两个女孩儿都对这些没兴趣，非要去动物园。　　曹志强一想，去动物园也不错，就干脆带她们一起去动物园玩。　　其实这时期的北平动物园，不敢说亚洲最全，但绝对是国内最全的动物园了。　　虽然这时期的北平动物园，还没有像后世那么现代化，但在动物种类跟数量上，依旧不少。　　比如狮子老虎大熊猫，野马朱鹮狮虎兽，此时都能在这里看到。　　至于什么大象长颈鹿之类的，那更是标配。　　逛完动物园，他们还去旁边北平展览馆的电影院里看了场电影，电影很有意思，叫《快乐的动物园》。　　这玩意儿说是个电影，可在曹志强看来，分明就是个动物园宣传片。　　其内容就是一对相声演员碰上一群孩子，然后在两个相声演员的俏皮解说中，展示动物园各种动物的情况。　　其中很多动物都进行了拟人化，尤其是大猩猩抽烟敲锣的镜头，让曹志强印象深刻。　　虽然拍的挺有意思，孩子都看的哈哈大笑，可在曹志强看来，这就是个广告片。　　一个广告片居然能当正经电影播放，这也是挺有意思的，估计也就这个时代才能拍出来。　　当然了，由于大家之前刚逛过动物园，此时再看这个电影，感觉更深刻。　　尤其是对于孩子来讲，看这玩意儿特别有意思。　　就连平时总是故作小大人的曹丽丽，都看的乐不可支。　　看完电影，正好也就到吃午饭的时候了，四个人就直接在北平展览馆餐厅，也就是莫斯科餐厅里吃饭。　　坦白说，虽然正宗的西餐呢，此时还是得去建国饭店吃才行，但那边的西餐是法餐。　　要说吃俄国菜，至少目前来讲，还是这个北平展览馆餐厅最地道，毕竟这可是老莫啊。　　原本曹志强以为，今天是六一儿童节，估计这里会人满为患，可实际来这里之后才发现，其实这里挺空的，来这里吃饭的人并不算多，至少没出现一座难求的情况，想找个餐位还是没问题的。　　仔细一琢磨，也就明白原因了。　　毕竟只是个儿童节，放假的是儿童，又不是大人。　　儿童放假，哪有那么多家长舍得带孩子来吃西餐啊，那多贵。　　尤其是现在是中午时间，大人大都在上班，一般不会舍得来这里吃午餐。　　只有到了晚上，这边才热闹点，人气旺一点。　　归根到底，还是这里的价格太高，嗯，相对普通人来讲。　　大家吃了一会儿后，似乎发现曹志强一直吃东西不说话，气氛有些闷，对面的曹丽丽在下面踢了一下项东方的脚。　　项东方一愣，扭头看了看曹丽丽。　　曹丽丽看了看项东方，又对对面正在慢悠悠切牛排的曹志强努努嘴。　　项东方略显羞涩的咬了咬嘴唇，似乎有些不好意思。　　曹丽丽一皱眉，再次对曹志强努努嘴。　　看到曹丽丽再次发出信号，项东方暗中叹口气，放下刀叉，这就要对曹志强说话。　　可就在这时，低头切牛排的曹志强先一步问：“丽丽，你刚刚干嘛呢？怎么这么对项老师？对她使什么眼色啊？”

曹丽丽一愣，然后笑道：“哥，你眼神可真尖啊，没抬头都能看到？”

曹志强抬起头，面无表情的吃了一块牛排，然后一边咀嚼一边道：“你那点小动作，我要看不到，我岂不是眼瞎？你以为我是四美那个吃货？”

“嗯？”

正在自顾自剥炸虾的乔四美一愣，“叫我？”

“吃你的吧。”

曹志强随口道，“大人的事儿少掺和！”

“哦！”

乔四美点点头，然后继续对付自己的炸虾。　　曹志强这才重新看了看有些心虚的曹丽丽，再看看低下头的项东方，最后再看向曹丽丽。　　“丽丽，你到底搞什么鬼？今天一早你就不太对劲，总拉着我跟项老师一起走，你到底想干嘛？”

“这个……”曹丽丽眨眨眼，下意识看了一眼乔四美。　　紧接着，曹丽丽对曹志强勉强一笑：“哥，也没什么，就是觉得今天是儿童节，你总跟我们两个小孩子在一起，肯定没意思，所以，所以想让项姐姐陪你多说说话，免得你闷。”

“就这样？”

曹志强一挑眉。　　“就这样。”

曹丽丽道，“要不然能是咋样？难道你不喜欢跟大人一起聊天，反而喜欢整天跟我们一起玩么？”

“这倒也是。”

曹志强摸了摸下巴。　　的确，虽说是为了陪妹妹，但实际陪着两个孩子过来过六一，曹志强却觉得很没意思。　　主要是吧，曹志强已经是个成年人，他并不喜欢逛动物园，对欣赏动物没啥兴趣。　　毕竟曹志强是穿越者，前世他什么动物没看过啊，而且他前世去了不知道多少次动物园，早就腻歪了。　　反倒是乔四美跟曹丽丽，当然还有项东方，她们都对动物园很感兴趣，因为本身很少来。　　“所以啊。”

曹丽丽微微一笑，“我是体量你，才让你跟项姐姐多待在一起，免得你闷，我可都是为了你好啊。”

“呵呵。”

曹志强也跟着微微一笑，“吃饭吧。”

说完，曹志强就不再理会曹丽丽，继续闷头吃饭。　　好吧，他现在很确定，曹丽丽之前不断的撮合他跟项东方一起走，并不断制造他俩独处的时间，绝对不是这个原因。　　只是他不想深究，所以就干脆闷头吃饭。　　毕竟这人生啊，就是难得糊涂嘛。　　很多事情搞的太清楚就没意思了。　　看到曹志强又开始闷头吃饭，曹丽丽再次悄悄在桌子底下踢了旁边的项东方一脚。　　但这一次，曹丽丽只是踢人，却没有再扭头给对方使眼色了。　　再次感受到曹丽丽的桌下脚，项东方脸一红，难得有些局促的问：“那个，曹社长？”

“嗯。”

曹志强停下刀叉抬起头，一脸平静的看着项东方，微微一笑，“说了多少次，大家自己人，不用那么客气，直接叫我小曹就行。”

“那怎么好意思。”

项东方干笑了下。　　“那就叫志强。”

曹志强笑了笑，“亲切。”

“这个……”项东方咬了咬嘴唇，然后笑道，“好吧，志强……同志。”

“去了同志！”

“是，志强。”

“这就对了嘛。”

曹志强这才笑了笑，“什么事啊，项老师？”

“嗯，也没什么。”

项东方咬了咬嘴唇，“就是，就是……”　　“大家自己人。”

曹志强干脆放下刀叉，“有什么话你就直说吧，我不喜欢猜来猜去。”

项东方做了个深呼吸，这才道：“是这样，我就是想问，你们单位，有没有适合我的工作啊？”

“哦？”

曹志强略一皱眉，“适合你的工作？项老师，你什么意思？莫非，你是想来我们单位工作？”

“是的。”

项东方点点头，面色开始严肃，说话也开始顺畅起来。　　“是这样的，您应该知道，我目前正在读研究生，不过呢，再有一年左右，我就该研究生毕业了。　　一旦毕业，如果我不能在这里留下，就要回到南京了。　　所以，我想问问，你们单位有没有适合我的工作，然后让我过去工作呢？”

一听这话，曹志强瞬间就明白她的意思了。　　说白了，还是想留在京城。　　在这个时期，城市户口挤破头，京城户口更是挤破头的挤破头。　　要是能有一个京城户口，那多少人都得羡慕死。　　可是，外地人想要获得京城户口，真的难上加难。　　哪怕是来京城读大学，毕业后一般也很难留在本地，拿到京城户口。　　事实上，在这个时期，能考上京城大学，不等于你毕业后就能留下。　　因为这时期的大学，毕业都是包分配的，而这个包分配，都是带有点强制意味。　　简单来说，如果外地人来京城上大学，大学毕业后基本都是让你回原籍所在地工作，不准留下。　　最多呢，如果你是农村户口，那么你大学毕业之后，回去也不用非得回农村，可以拿着派遣证，去当地的城市里，在机关事业单位，或者国企找个工作。　　因此，这时期并不是你考上某个城市的大学，就一定可以留在那个大学所在的城市，这其实很难做到的。　　尤其是京城，此时本来就人口过多，外地人很难留下来，哪怕你是个大学生。　　除非你能自主择业，在毕业之前，就联系好京城的某个好单位，让人家能收了你。　　这个好单位，只局限于机关事业单位以及国企，合资企业，集体企业这种都不行。　　然而，外地人想在京城的机关事业单位或者国企单位找到一个名额，那同样是难上加难。　　因为这时期的京城机关事业单位，当然还有国企单位，早都是满员超编状态，都在想办法精简人员，没有几个乐意招新人的。　　就算那些单位同意招收新人，也是得先紧着那些回城的京城本地人。　　没错，此时的京城，可是有大量当年下乡插队的知青，这些出生在京城的年轻人大都还没着落呢，更别说是外地人了，哪怕你是个大学生。　　项东方虽然是此时国内少有的研究生，但其实也改变不了她是外地人的事实。　　正常情况下，她如果一毕业，立刻就要拿着派遣证回老家南京，然后在南京当地，去派遣证上指定的单位工作。　　是的，包分配的意思就是，你不用担心找不到工作，但你自己也没有选择权，安排你去哪儿，就去哪儿。　　除非你有门路，能在正式下派遣证之前，就联络好下家，还要说服学校同意让你去那个下家。　　要不然，你就只能听学校分配。　　当然了，南京此时也不差，也是个大城市，但跟京城相比，那还是差不少。　　尤其是事业前途方面，南京的发展前途，怎么能跟京城相比？　　其实，如果项东方没认识曹志强，不清楚曹志强的具体身份跟本事，她恐怕不会有留在京城的奢望。　　但她恰恰是个有心人！　　所以在了解了曹志强的具体身份跟能量后，她就起了心思，想要进曹志强手下的单位，然后以这种形式留在京城。　　项东方可是早就打听过，曹志强所在的红光机械厂先不说，就说他实际说了算的那个红光出版社，那可是妥妥的部伟体系的国企单位。　　虽说都是国企单位，但国企跟国企还不一样。　　最典型的地方，就是顶头上司，或者直属部门不一样。　　比如市政府所属的企业，是地方政府控制，那就属于地方政府企业，像京城市政府直属的一些诸如汽水厂之类的，都是这种性质的地方国企。　　但还有一些国企，是部伟直属的企业，这种企业不直接归地方企业所有，也不归地方政府管辖，反而还要地方政府出钱帮衬。　　比如红光机械厂，就属于冶金部直属的下属国企，这种企业，就是部伟系。　　实际上，像红光机械厂这种单位，如果不早死，能挺到二十世纪末，那基本都会变成央企。　　总之，红光机械厂因为是属于部伟系的国企，其能享受到的级别要更高一些，待遇也更高一些，最明显的体现，就是有集体户口，以及大量职工干部名额。　　红光出版社身为红光机械厂的下属子公司，同样也属于部伟系，偏偏还是文化口的，有正规的出版社执照，能分到的干部职工指标就更多了。　　这里的干部职工，可不是没正式身份的临时工性质的合同工，而是正经在人事局挂档案的干部身份，跟正经在劳动局挂档案的工人身份。　　其实，就算合同工，只要红光出版社乐意，或者只要曹志强他乐意，也是可以用红光出版社的名义，把那些合同工变成正规的工人身份的，无非就是让他们登个记，统一送去劳动局备案而已，只是曹志强不想这么搞而已。　　因为一旦变成正式在劳动局落档案的工人身份，就不好调教了。　　前期的国企改革为什么难，难就难在工人身份太硬，国企不能随便辞退人，也不能不发工资。　　既然不能被辞退，又不能不发工资，哪怕会被扣奖金呢，但很多人就会肆无忌惮的偷懒耍滑，甚至直接顶撞厂领导。　　只有那些处在困境中的，已经开始发不出工资的企业，才会出现转机。　　比如后来的海尔集团，之所以能改革成功，并不是那个厂的老员工觉悟多高，说白了还是人家新来的张总人脉广，本事大，能要来资金，重新激活厂子，并且重新给已经发不出工资的大家发工资。　　大家都是看在能重新发工资的面子上，加上不想工厂倒闭，不想丢了饭碗，那才听张总的话，开始谷底反弹，兢兢业业好好工作的。　　要不然，当初有困难的厂子多了，想改革的领导也多了，其他厂子怎么不见成功呢？　　同样道理，红光出版社虽然可以招正式工人，但曹志强就是压着不让，只招收合同工。　　哪怕这些合同工的很多人的综合收入，其实已经比红光机械厂普通正式工人的工资还高呢，但这终究不是正式工，可以随时终止合同，随时辞退这些人。　　可是合同工这一套，只能用在学历低的人身上，用在大学生身上就不行了。　　因为大学生一毕业就是干部身份，档案先天就归人事局。　　这些档案早就归人事局管理的大学生，一旦进入国企或者机关事业单位，天然就是正规干部身份，最多一开始是个实习干部，但这个实习干部的时间也不能超过半年。　　而一旦收了干部，轻易就不能辞退了。　　不仅如此，像项东方这样的研究生干部，一旦进入国企单位，天然就要给安排京城户口，甚至还要给她分房。　　比如当初的陈家邦，他当年就是干部身份进入红光机械厂，一来就给集体户口，而且还给分房的。　　因此，项东方如果能进入曹志强控制的红光出版社，以她的身份，就可以正经留在京城，成为有京城户口的正经干部了。　　真是打的好算盘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