荣少发现了古埙，他拿在手里细看，轻笑地看我一眼，“对了，你刚才给谁打电话，让谁小心呢？”

“我，我跟林小姐通电话，我让她小心一点，她不是有病在身嘛，一个人在外面，所以要小心。”

“我有点看不懂。”

荣少放下古埙，朝我走近，将我的头发撩到耳后根，“你和司先生，和林小姐，究竟有什么关系？”

“朋友关系。”

答得干脆，试图掩盖我的惊慌。“你了解司其琛吗？”

荣少俯身，凝视我的双眼，“我听说他的身世有点复杂，刚刚和傅家闹翻了脸，说悔婚就悔婚。”

“他根本不爱傅小姐，娶了她反而是害她，我不觉得司先生有错，我觉得……”“所以你觉得司其琛应该爱谁？”

荣少突然抓住我的后颈，力量不小，我动弹不了。避开他焦灼的视线，我冷静下来劝道：“你别想歪了，我跟司先生是朋友。”

“我原以为司其琛跟三姑姑有下文，可没想到林小姐也插了一脚。”

荣少的手指捏住我的下颚，令我的头稍稍抬起，强迫性地与他对视，“别告诉我，你的心上人就是这个姓司的家伙。”

“你怎么会这么想？”

“我为什么会这么想，你难道不清楚？”

荣少不屑一笑，“司其琛转战商界不到一年，得罪了傅家，又得罪荣氏，他肯定会吃不了兜着走。”

“不是，你误会了，我们……”“叩叩。”

有人敲门，站在门口大声说话，“荣少，古警官来了，说是有事找您和四太。”

还想解释的时候，荣少推开我的手，他匆匆地走出门，不敢怠慢了古警官，我将手机藏在抽屉里，然后追了出去。通知我们的是以寻，通知四太的是小凤，听说警官找自己，四太马上跟着小凤下楼。古警官带了两个年轻的警员，先是我们与古警官汇合，荣少命人看茶，古警官客气地婉拒，说事情有点急，昨晚上他的管辖区域出现命案，死了一外地人，追查之后发现，这人与四太见过面，所以他们唯一的线索就是荣庄的四太。“荣少。”

四太走下台阶，我们迎上去，古警官先一步说话，“陆女士，不好意思，有件案子需要您帮个忙。”

他们借用荣少的书房，我将虹阿姨送上来的茶点转送进书房。年轻的警员拿出记录本开始做笔录，由于四太的身份，所以暂时不用请到局里接受询问。“他叫陆展杰，拿着一张全家福找到我。”

四太坐在沙发椅上面，仪态优雅，气定神闲地说，“我其实可以不理他，可是人老了之后，那种渴望亲人的心态也越发地浓郁。”

我放下茶点准备离开，然而荣少忽然就抓住我的手臂，我这才好意思留下来。以前荣少也说过，他对四太的娘家不清楚，应该说，四太很少说起她的身世，只是听外婆说，四太年轻的时候非常漂亮，刚开始是荣爷爷资助上学，等到四太成年，两人就顺理成章地在一起。“他混得不太好，去年跟着别人做生意才辗转到了本市，没想到合伙人也是个骗子，骗了他的钱，他不好意思回老家，只好在这里打零工度日。”

“他怎么知道的你？”

古警官下意识地追问。“他说，他在电视里见到了荣老的葬礼现场，也在网上搜到了关于荣庄的新闻，上面有我的照片，特别像全家福里面的一个人，他就试着调查，得知我也姓陆，所以找我碰运气。”

“认亲还要靠运气。”

警员脱口而出，摇头憨笑。“还真是要靠运气，我们从来不知道彼此。”

四太板着脸，愠怒地反驳。古警官瞪一眼部下，而后尴尬地道歉，继续又问：“你们见过几次，最近一次见面大概是什么时候？或者说，你觉得，最近的见面，陆展杰有没有反常的地方？”

“我们上周见过面，我劝他回去，我给了他一笔钱，足够他在老家生活半辈子，可是他不听劝，好像说是遇到了大买卖，他要留下来大干一场。”

四太面无表情地看着我，“冬冬，不如你帮我回答，我和陆展杰见过几次面？”

“我？”

敢情四太还是认定偷拍的人就是我。荣少和古警官纷纷望向我，难堪的自己飞红了脸，干笑几声低下头。“他究竟出了什么事？”

沉静片刻，四太长叹一声，“我就猜到他说的大买卖肯定不是什么好事情。”

“他说的大买卖具体是什么？”

“我怎么会知道，我根本不会在意他做什么买卖，我只是尽一个做姐姐的责任。”

四太顿了顿，谨慎道，“反正我想留在身边的人，最终都不会留在我身边。”

“不好意思，陆展杰先生昨天凌晨被人在旅店杀害，我们也是调取了旅店的监控视频而发现了您。”

“什么？”

四太抓着扶手想要起身，可是她的双手发抖，使不上力，也就站不起来。“四太。”

荣少奔过去搀着四太，我瞧见四太是真的吃惊，脸色一下子就变了，古警官应该也相信四太的反应是真实的，于是他安慰了两句，说陆展杰的家人已经来了本市，同意警方解剖调查，追查下去。“需要我帮忙的地方，你只管开口。”

荣少和我亲自送古警官出门，他将部下支开，转头对着我们又道，“事情变得很复杂，吴勇招了，说出狱后跟他联系的那个人姓‘陆’，然后我们查到，陆展杰曾经从银行转出去一笔钱，有十万之多，对方用户名正是吴勇，也就是说，陆展杰和吴勇暗中有来往，吴勇说的这个姓陆的人，说不定就是陆展杰。”

“为什么你们每次刚查到一点眉目，那个人不是出意外就是被谋杀？”

荣少提出质疑。“所以吴勇现在被关在很隐秘的地方，除了我和副局，没人知道他在哪里。”

“可惜吴勇真的是无用，根本什么都不知道，只知道拿钱害人。”

“荣太太，你自己小心点，有什么事随时跟我联系。”

古警官交代之后上了警车，与此同时，一辆出租车在树下停稳，下来的人是林玉蓁。她和古警官擦肩而过，背着很大的背包，里面应该放着刚刚取回来的照片，荣少和我把她引进门，见到荣少的小离显得很小心，我看荣少盯着小离的目光也很古怪。赶紧分开两人，我拽着小离去了工人房，推她进门，我在门外张望，确定荣少没跟过来才安心地关上房门，并且用沙发椅子挡住门后，免得等一下冒出一人吓得我们惊慌失措。“冬冬，你这是……”“门锁坏了，锁不上。”

我将椅子摆好，又放了一些物品，确保万无一失，拍了怕手，吹口气说道，“这个家的人最擅长就是神出鬼没，走路不带风。”

小离扑哧一笑，又说：“说的好像你不是这家的人。”

“暂时是，至于以后，我看有点悬。”

倚着窗口，我顺手又关上窗户，“东西拿来了吗？”

“拿来了，你还别说，你这个老同学做事挺谨慎。”

小离坐在床沿，将背包打开，“他将对方的路线标记出来，去的最多的地方是哪里，逗留多久，全都写得清清楚楚。”

“是吗？这么用心？”

我坐在小离身边，查看阿哲留给我的资料，还有一些偷拍的照片，不过很多照片都是生活照，不是吃饭就是坐在车里看文件，偶尔还有和荣少的合照，当然少不了和易筱涵的合照，根据阿哲的记录，易政升没少去华林寺。“这人……”“怎么样？有线索吗？”

小离兴致勃勃地看着我。“这人死了。”

我指着其中一张照片，惊愕地说，“刚才古警官还来荣庄找四太问话，说这人昨晚凌晨死在旅店。”

“他是谁？”

“叫陆展杰，可能是四太的同父异母的弟弟。”

我以为越接近真相就越能看明白这出戏，其实戏子哪有选择的余地。“荣少看着我们。”

小离站在我跟前，可以偷瞄身后的别墅。“你别管他，他以为我的心上人是琛哥。”

我送小离到前院的喷泉池，荣少伫立二楼的露台，眺望我们在池边道别，“我们那天被发现了，荣少应该不笨，猜到琛哥身边的风衣人是我。”

“那他有没有为难你？”

“荣少本来就知道我心里有人，不过他现在变了，恐怕不会像以前那么大度。”

“如果四太真的是凶手……”“还没有证据。”

我打断小离，“现在所有的迹象指向四太，我反而觉得更可疑。”

小离迟疑地点头，附和地说：“那好，我先把《心经》交给大师，你自己在荣庄小心点。”

“古警官走的时候也是这么说。”

我苦笑回应，“如果一个家住得战战兢兢，整天像防贼一样防着身边的人，真不知道这个家是不是就是大师口中所说的‘荣少给我的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