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个鸡蛋，继续工作，虹阿姨减缓了滚动的动作，这淤青的地方开始肿胀，不赶紧消消肿，过两天吃年夜饭的时候就太难看了。萌萌还穿着睡衣，她见我不能动，她也如同雕塑一般，立在门口，一动不动。我默数一百，重新再来，再默数一百，反反复复地打发时间，我不知道该说什么，犯了错，就应该闭嘴，这是以前，我妈教我的。转念一寻思，这错，不是在我，是荣少，他发酒疯，想要强占了我，我当然要反抗啦，我又不是小白兔，可以由着大灰狼欺凌。反正，这回是最后一次了，打死我，我都不会搬回卧房跟他同房，这男人，每天都跟吃了春药似地，见着我就想那种事情，我说他脑袋里面怎么就只装着这种思想，也不学学他的小叔叔，控制一下欲火。“你们不吭声，也就不打算解释？”

二太的目光落在地铺上面，她等了老半天，原来是为了这件事。“是我的主意。”

我盘算着应该如何作答，而荣少却不假思索地回应，他说话，我瞄了他一眼，他看着我，又说，“冬冬睡觉的时候太烈了，所以我让她滚地上睡。”

哟嚯，嘴上厉害有意思吗？什么叫我太烈了？我承认，我有的时候的确是凶了一点，那也是有原因好吗，谁叫你对我动手动脚。还不是把我一个温柔的姑娘给逼急了，逼急了我，我就跳起来，朝着荣少的右眼挥了一拳，讲真，我都没料到我的力气这么大，一拳下去，打得荣少嗷嗷直叫，眼泪都飞了出来。“眉骨肿起来了。”

虹阿姨有意无意地添油加醋。二太的凌厉又在我身上来回刺杀，我心一凉，踉跄地低着头。他眉骨肿起来，可我的手也会隐隐作痛，谁知道关心一下我吗？俨然没有。“我就问你们，到现在，同过房吗？”

这么直接，她这种年代的女人不应该很含蓄吗，可她没时间跟我含蓄，直截了当剖析，“一直以来，还以为是你肚子不争气，哼，原来，是你们两个小家伙，在这里跟我摆一道。”

“二太，其实我们……”“我们准备协议离婚。”

既然已经暴露，那就一错到底，不，这回是走正路，我要把我们两人的人生拉回正常的轨道，话一出，在场人无不震惊，二太的脸色突变，荣少也推开虹阿姨，蹭地站起来，“我不同意。”

他是让着我，所以我才有机会伤害了他，女人的一拳，再怎么厉害也不可能让男人束手就擒，我挣脱了他的手，从房间逃出去，撞到过道上的二太，我知道，那一刻，是我决定将这场婚姻走到尽头的时候了。所以，我可能潜意识里指引着二太发现我们根本没有同床的事实。一切都是假象，婚姻是假的，人情也是假的，信任是假的，传家宝呢，还是假的……“我跟你说，说一百遍，还是那句话，我不同意。”

荣少的眸中窝藏了一团火，是胸腔内一直没有发泄出来的火焰，那样的炙热，燥烤他的心，他一忍再忍，一等再等，忍着我的“背叛”，等着我会爱上他。我想说，我们永远都是两条轨道上的火车，行驶的方向即便是一致的，但平行线就是平行线，不可能会有心灵的碰撞。“关着我，有用吗？”

“关一辈子，我也乐意。”

荣少的眼底，抹不掉一丝哀伤，他用恨来掩盖自己的爱，他是无助的，无可奈何，不知道应该把我怎么办才好，他用最愚蠢的方式，让自己快乐，得到的以为是快乐，却是无尽地空虚和寂寞。“我只想让你在我身边，仅此而已，我不会再犯错，我……”“我听过最多的谎言，就是你嘴里的保证。”

板着脸，我冷声道，“离婚前，我会搬去工人房住下，再逼我，我就死给你看。”

他说我性子烈，那我就烈给他看。“够了。”

二太一拍桌子，黑瞳在眼眶中打了个转，鼻翼微张，一股怒火油然而生，“你们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长辈？”

我怔了一下，荣少回过神来，走向一旁闭唇不语。他一只手插进裤袋，另一只手试着碰一下肿起来的眉骨，他有一张好看的脸，却被我这么糟蹋了，想想又有点心软起来，但我马上鞭笞自己的心软，默默地劝导自己心狠，心狠才是为了我们好。“再过几天就是除夕夜，本来家里的事情也够多了，你们两个倒好，没有帮上忙，还反而不停地制造麻烦。”

二太的怒，情有可原，所以她教训我的话，我都听进去了，“我不管你们究竟怎么想，总之，一切都要以荣庄的利益为主，结婚也好，离婚也罢，这不是你们两人之间的事，我想，不用我多说，你们自己个儿心里也都明白。”

“阿虹。”

“二太。”

“萌萌。”

“二太。”

被叫唤的两人，往前靠近一步，仿佛世界都听命于她，供她差遣。“今晚上的事情，烂在心里也不能说出去，明白吗？”

“是的，二太。这个我明白，只是荣少的眼睛……”“我看伤的也不算很严重，这几天少出门，为除夕夜做准备。”

二太白了一眼荣少，又转头盯着我，她缓步前来，压倒性的气势令我难以招架，我紧张不安地偷看她，而后乖乖地低着头，“冬冬，我知道你心里怎么想，不过，既然一开始你选择了配合这场戏，那只能暂时委屈你配合继续演下去。”

“我……”我忘了，二太和荣少早已结盟。“不过，我可以答应你，让你搬去工人房住下，封住荣庄的人的嘴，这点事情，我还是能办到的。”

“二太，可是……”“荣少。”

二太回身警告，“你这个年龄的男人，血气方刚，碰到心仪的女人难免会忍不住出手，可是对待女孩子，强硬是不行的，你得温柔，你得学会忍耐，学会用心去爱她，不是用身体。”

“我的心，她不要。”

荣少委屈地咕哝。“冬冬也就是暂时没有想通，双方都给点空间，慢慢地就想通了。”

二太踱步到荣少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语重心长地说，“一辈子，说长不长，说短不短，想个问题还是绰绰有余。”

“不过，你荣少爷目前的重点可不是谈情说爱。”

二太话锋一转，狡黠地笑了笑，“除夕夜的好戏，你可不能搞砸了。”

“二太放心，万事具备只欠东风。”

荣少也像变了个人，扫去之前的阴郁，他的自信回到身上，回到脸上，回到他这双越走越远，越陷越深的黑眸之中。我发现，我已经失去了荣少对我的信任，现在的他，更多是与二太私下里密谈交流，基本上将我撇开，当然，我不怪他，他会这样决定，其实也在我的预料之中，曾经那么信任我和戒尘，却偏偏被我们伤得最深，换做是谁都会重新审视游戏规则。“还是床上睡着舒服。”

我连夜搬出去，回到工人房的房间，这里有我的床，我还没有嫁给荣少的时候，已经在这里睡了小半年。帮我挪地方的是萌萌和以寻，我见时间不早，嘱咐以寻先回房休息，而萌萌留下来陪我，我让她直接就陪我睡，她答应了，可答应后，始终沉默不语。历经一劫，我早已疲惫，关了灯，我跳上床铺，抱着软绵绵的小妹，很享受她的温暖。这小丫头，从小身体就火热，我记得以前，家里穷，买不起暖气空调，只能靠灌了热水的热水袋来暖床，可睡了一会儿，热水袋比自己的脚还要冰凉，根本不管用。这个时候，小妹最管用了，我的四肢不容易受热，可是放在她身上刚刚好温暖，我真是怀念这样的温暖，抱着她不肯撒手。“姐，你睡了吗。”

夜里，静悄无声。萌萌的声音压得很低，却能听得格外清切，“没呢，不过快了。”

闹腾了这么久，大家都很累，荣庄的魂，吞噬了我们的争吵和不合，于是，大家归于平静，相安无事地接受这样的安排。“你真的打算离婚？”

萌萌的语气有点深沉，我听来觉得很不适应，她犹犹豫豫，吸一口气，再缓了缓这口气，应该还想说什么，却不敢继续往下，我扭了一下身子，松开搂着她的手，我瞪着一双大眼，努力看着暗黑的夜里，我见不着的小脸，设想她显现出不一样的情愫。“想说什么就直说，两姐妹不用拐弯抹角。”

“你从来就没有爱过荣少吗？”

“你还小，这种问题不太适合你。”

“我喜欢一个人。”

“啊？你有男朋友了？”

我的使命感又附体了，我有妹夫了？“没有，他不喜欢我。”

萌萌将头靠着我的胸口，她静听着我的心跳，我紧紧地拥抱她，试图给她一点安慰，“他喜欢另外一个女人，很爱很爱。”

“切，是这个臭小子没福气，我的小妹，世上最好的女孩，他不喜欢，是他眼睛瞎了，心被狗吃了。”

“噗嗤”一笑，小妹又撒娇地呢喃：“姐，你最好了。”